第七十一章 牵连(2 / 2)
这道声音夹杂着些许心疼,在她脑中响起。
程蕴脸色渐渐苍白,她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是谁在和她说话,但她几乎敢肯定,她是被这个人改变了。
那么她在上一世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吗?可为什么现在会遗忘?
绿槐见程蕴脸色不好看,忙扶住她:“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程蕴回过神来,外面的阳光始终明亮热烈,像是不论经过怎样的斗转星移朝代更迭都不会被改变。
她摇了摇头,慢慢道:“无事,我们去父亲那儿吧。”
她总有一天会弄清这里面的原因的。
…
…
程峘听说程蕴要见他,有一些讶异,他回京这么长时间,程蕴主动跑来他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又一次在书房见了他这个女儿。
程蕴示意绿槐将绿豆糕放在桌上,笑着道:“这绿豆糕是二姐姐给的,女儿尝着味道虽甜却不腻,特地拿来父亲尝尝。”
绿槐将绿豆糕放好,飞快地看了一眼程蕴。
她跟在姑娘身边这么久,多少对姑娘还是有点了解的。想必是因为姑娘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不管怎么看,姑娘现在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和不自在。
可是仔细想想又不对,姑娘应付老夫人怎么那么得心应手反而到了自己的父亲这儿却变得如此笨拙?
绿槐低下头蹙着眉,是因为二老爷对姑娘来说还是太陌生了吗?
可是也不对啊,觉素那个和尚对姑娘来说不也是很陌生的吗?
绿槐陷入了自己的疑问。
程峘心中越发觉得怪异,他颔首:“你有心了。”
程蕴微微垂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父亲回来这么些时间,女儿却很少来陪父亲说话,都是女儿不懂事。”
绿槐暗自点头,这一套是姑娘拿来应付老夫人的。
“其实女儿本想亲手做些糕点给父亲的,可女儿不知道父亲的喜好,于是只好厚着脸皮用了二姐姐的绿豆糕。”她将放着绿豆糕的碟子推到程峘面前,眼里饱含期待,“父亲尝尝好不好吃?”
绿槐的一颗小心脏颤了颤,垂下的脸庞流露惊悚。
这一套不是她家姑娘拿来应付觉素和尚的吗?
她有心想提醒程蕴,虽然二老爷也是个男人,但是他是长辈啊。姑娘您这套用错对象了啊。
绿槐心中焦急,直到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让她整个人僵住了。
说起来,她家姑娘应付老夫人那套和应付觉素那套,是不是过于相似了?
应该是……错觉吧?
程峘也觉得程蕴此时的态度十分诡异,虽然她嘴上说着亲近的话,可却一口一个生硬的“父亲”。
他干咳一声:“你找我就是为了送绿豆糕?”
程蕴闻言沉默了会儿,吞吞吐吐道:“还有一件事……”
她将方才发生在程苾院子里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程蕴说完不动声色看了眼程峘有些捉摸不透的脸色,忽然眼中落下泪来:“我心想五妹妹应该是因为母亲不在家中,所以心情不太好,说话便有些冲。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也该让着些妹妹……”
她说着又顿住,飞快觑了眼程峘的脸色。
仍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眼中并没有厌烦。
程蕴却暗自皱眉,当初程菀因为米珠跑来程峘这里哭诉,她站在门口却恰好瞧见了程峘眼中闪过的厌烦,那时候她以为程峘是不耐烦听女人的这些琐碎。可是眼下她说了这么多,程峘并没有不耐的迹象,这又是因为什么?
为何这些事越往里深究反而越发诡异?
绿槐心中喟叹,她家姑娘越来越厉害了。这说哭就哭的本事练就的炉火纯青。
“可没料到妹妹越说越不像话,我不过是担心薛大公子知道我随手处置了他送来的东西,会不高兴,妹妹竟然直接说我向着薛家,不拿家中姐妹当回事……”程蕴脸上泪水涟涟,“女儿何其冤枉,竟被妹妹如此揣度。”
“非是女儿向着薛大公子要为薛大公子说话,只是妹妹那番话着实不成体统。”程蕴微顿,拿帕子擦了擦泪,“夏清不过是一个小厮,他编的螳螂怎可与薛大公子相提并论?这种话要是传到薛大公子耳朵里,指不定还以为是程家对他不满,借此嘲笑他。”
“女儿自幼长在侯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想来薛大公子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送些野趣儿的东西来逗女儿开心。”
“只是却没有想到,他的好心却在五妹妹眼里变了样。”
“孙女给祖父请安。”
程老太爷捋着胡须面无表情点点头。
程蕴直起身:“祖父叫孙女来,可是因为昨日的事?”
程老太爷捋胡须的手顿住,表情微滞,他还没说啥呢,怎么这丫头就猜出来了?
他板了脸:“不错,你昨日的言行很不得体!”
程蕴笑了笑:“祖父可是觉得,孙女那番话让宋老太爷不高兴了?”
程老太爷闻言立即瞪着她:“这不是我觉得不觉得,你又不是没有长眼睛,宋老太爷当时什么脸色你没瞧见?”
程蕴点头:“宋老太爷当时脸色很不好看,孙女自然是瞧见了。”
程老太爷继续瞪她:“你既然瞧见了还问我?”
程蕴笑道:“但是祖父,在孙女说完那番话的时候,外祖父很高兴啊。”
程老太爷不瞪她了,他开始回忆,当时孟老太爷听完程蕴说的话确实是笑了,这丫头没说错。
程蕴轻声道:“祖父您想,孟老太爷是孙女的外祖父,外祖父被宋老太爷伤了颜面,孙女自然要帮着外祖父啊。”
程老太爷捋着胡须点头,这没毛病。
程蕴继续道:“我们程家和孟家是姻亲,但和宋家不是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程老太爷皱眉:“但这两个都是丞相呢,谁也不好得罪啊。”
程蕴点头:“不错,两位老太爷都是丞相,我们程家确实惹不起。但是两位丞相向来不和,程家夹在中间只会受罪,不如趁早做个选择,对大伙儿都好。”
程老太爷继续捋胡须:“宋老太爷似乎有意同我们交好。”
程蕴继续轻声诱哄:“祖父,宋老太爷确实有意示好,但是也有可能拿我们做棋子利用。外祖父不同,外祖父当年同意将我娘嫁到程家,那心中肯定是认可程家的,就算现如今程孟两家不冷不热,好歹这姻亲关系还是可以续起来的啊。”
怎么续?他嫁个儿子过去?他没生女儿啊。
程蕴轻轻一笑:“不是还有孙女吗,只要有孙女在,程家和孟家的关系便不会断。”
程老太爷捋着胡须眼睛一亮频频点头,不错不错,有理有理。
“所以呀,祖父,咱们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了,与其左右摇摆让人瞧不起,不如站定一个。”
“宋家如今过于招摇,指不定圣上心中早就十分不满,咱们若是和宋家牵扯上,恐怕圣上会很不高兴啊。”
“孟家就不一样了,两家姻亲走的近些也是情理之中。”
程老太爷皱皱眉,又点点头:“依你这么说,咱们应该和宋家划清界限才是。”
程蕴立马道:“祖父英明。”
程老太爷很高兴,他咧嘴笑了笑,挥挥手:“行了,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
“孙女告退。”
程老太爷捋着胡须看她离开,知礼懂礼还会分析利弊,这个孙女教导的不错。
他笑得十分满意,等视线内再不见程蕴的身影,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让他手一抖扯下几根胡须。
嘶——
程老太爷疼的倒抽一口冷气,不对啊,就算要站队,要站哪边不是应该由他来决定吗?他才是程家的当家人啊。
…
…
两天后程葶回门,程蕴倒是见了一眼她的大姐夫。
定安侯如今虽已四十多岁,但模样儒雅,时间带给他的反而是一种醇厚的气质。
她看了看程葶,面色红润,眉眼含笑,想来过得并不差。
第二天程蕴便再一次登上了去大安寺的马车。
周嬷嬷拉着她的手:“姑娘如今大了,好些事情有了自己的想法。奴婢能为姑娘做的便是守好这院子,奴婢不能时时陪在姑娘身边,姑娘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程蕴含笑颔首:“嬷嬷放心,我有分寸。”
周嬷嬷又叮嘱了几句,然后看着她出了院子。
程蕴登上马车,潘元驾着马车慢悠悠地驶出了京城。
京城内的喧嚣热闹逐渐远去,四周渐渐静下来,程蕴给自己倒了杯茶,正要端起,马车却陡然停下。
程蕴收回手,马车外有道男声传进来:“程三姑娘可在?”
潘元攥紧缰绳,目光警惕地看向前方,几个人正围着一辆马车站着,他问:“你们是什么人?”
丁邑没回答。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薛温从马车下来。
“三姑娘,我有事要问你。”
程蕴听到薛温的声音,微怔,她坐着没动,清灵灵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去:“薛大公子有何事?”
薛温挑挑眉:“三姑娘打算这样跟我谈话吗?”
程蕴道:“我是女儿家,自然要注意名声。”
薛温嗤笑:“三姑娘眼里既然还有名声,那为何还要去偷我的银子?难道这就与名声无关了吗?”
他话音一落,车厢内一片寂静。
紧跟着他的视线内便闯入一只如白玉般的手,那手从左划到右边,将车帘掀起,程蕴那张笑盈盈的脸便展现在他面前。
程蕴看向他:“过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薛公子已经将此事给忘了。”
薛温瞳孔微缩,眼底有莫名情绪涌动。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偷了银子,这倒罢了,罪魁祸首竟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不仅如此,查清楚此事还花费了他好几个月。
可真是丢人!
薛温笑了笑:“三姑娘放心,这种事我时刻不敢忘。”
“薛公子拦下我的马车,只是为了质问我吗?”
“三姑娘觉得,我有这么闲?”
程蕴叹口气,扶着绿槐的手下了马车。
“薛公子是来问我讨回那五两银子的?”
“三姑娘明白就好。”
程蕴又叹一口气:“俗话说,破财免灾。薛公子,你仔细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去拿了你的五两银子,当时你便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去遂州,到时薛公子染上瘟疫,就是有五万两银子也没地花呀!”
薛温似是笑了:“这么说来,我应该感谢三姑娘偷了我的银子?”
程蕴道:“薛公子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正因为我出了手,才能让薛公子有理由在京城多待了几天,一直到遂州瘟疫爆发,避开了这场祸事。”
薛温冷冷一笑:“三姑娘也别把话说的这么好听。”
程蕴微怔:“薛公子不信我的话?”
信你有鬼!
薛温道:“三姑娘,我虽然不知你是从哪里事先得知了遂州的瘟疫,但我和你并不熟悉,若说你做这一切是为了救我,难免过于可笑。”
程蕴叹口气:“薛公子谢庭兰玉风华正茂旷达不羁,我怎能忍心看着薛公子去送死?”
满嘴鬼话!
薛温眼神越发冷:“我想若不是你舅舅也会一同去遂州,三姑娘定然会看着我去送死。”
程蕴默然看向他。
薛温眉目间的温和早已消失不见,唇角扯出的笑冷如寒冰:“三姑娘能将对我的算计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倒令我佩服。”
程蕴脸上的笑渐渐变淡,最终隐进风中。她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的,如一滩死水的表情:“所以薛公子想要怎么跟我算这笔账?杀我泄愤吗?”
薛温怔了一瞬,很快道:“那倒不必,三姑娘将从我这儿偷走的银子还回来便行了。”
“不行!”他话音刚落,程蕴立马脱口而出。
薛温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三姑娘,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银子?”
喜欢就是喜欢,这种事情还需要原因吗?
薛温道:“我觉得,凡事总有一个原因。”
“如果三姑娘问我为何喜欢银子,我可以直说,我十一岁时父母相继离世,他们留下来的铺子田产全落在了我的身上,当意识到周边的人对我手上钱财的觊觎的时候,我才明白钱的重要性。”
他的眉头依旧紧锁:“但三姑娘,你从小养在深闺,这么在意黄白之物,不会太诡异了吗?”
“程家好歹也是侯府,家风也还算清正,就算三姑娘在家中不受重视,但程老夫人也不会去苛待你,该有的东西不会少,既然如此,那么三姑娘从小也不会为吃穿发愁。”
“三姑娘,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你到底为何会迷上银子?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程蕴听完他这样一番话,怔住了。
是啊,为什么呢?程家未曾短她吃穿,那么是什么样的原因呢?
她扭着眉,努力地想,使劲地想,拼命地想。
脑中却有团记忆始终模糊不清。
“……这座宅子是不是很不错?但是它太贵了……我倒是想把它买下来……”
是谁?是谁在说话?
是她吗?是她说要买宅子吗?她要买宅子做什么?
她到底将哪些重要的事给遗忘了?
可不管她怎么想,脑中翻来覆去仍旧是那几句话。
绿槐看着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惊呼一声:“姑娘!”
薛温皱着眉,他把话说的很重吗?怎么搞得他像是在欺负小姑娘?
清圆恨的不行,不就是五两吗,至于死追着不放?
她从自己的荷包中拿出五两,走到薛温面前:“薛公子,五两银子还给你,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家姑娘了!”
薛温笑了笑,伸手接过:“早拿出来不就好了吗?”省得他说了那一通废话,最后浪费大家时间。
清圆脸色变了变,冷笑道:“薛公子,您这性子若是将来娶了妻必定家宅不宁!”
薛温没有生气,他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是吗,但我觉得热闹点也挺好的。”
程蕴看着他坐上马车离开,一张小脸苍白透明,唯有一双眼睛越发漆黑幽暗。
…
…
胡屠夫年轻时曾让许多人嫉妒过。
原因还是因为他本是一个大字不识的粗汉子,每日还要宰杀好几头猪,身上总是有洗不干净的腥气。按说他这样很少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的,可最后嫁给他的那个姑娘不光是心甘情愿,还长得貌美如花。
这就让那些人酸的牙都要掉了,不应该呀,胡屠夫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这姑娘长了一副好样貌,怎么眼力不太行啊。
他们心里各种不平衡,一直到这姑娘为胡屠夫生下一个女儿后去世,嫉妒的羡慕的统统变成了同情。
原本他们还操心胡屠夫会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可没料到他不仅是娶到了,还让他们嫉妒的眼红。
原本他们以为会对他一直嫉妒下去,可没料到他陡然就成了鳏夫。
人生无常啊人生无常。
胡阿橘从小是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长大的。
卖鱼的阿四叔总是会摸着她的头一脸哀伤,这让她一直忧心自己是不是再也长不高了,还是自己脑子太笨了,不然为何阿四叔看着她的眼里总是含有泪花。
她不明白,于是跑去问爹爹。
胡屠夫告诉她,阿四叔只是因为当初喜欢她娘亲,但是太怂,不敢告诉她娘亲,然后现在十分后悔。
胡阿橘似懂非懂,阿四叔喜欢她娘亲,和她有什么关系?
胡屠夫却没再多说,他拿起刀又去杀猪了。
胡阿橘听着猪嗷嗷惨叫的声音,两手托着腮开始想象她娘亲模样。
他们都说她娘是个美人,可是眼睛太瞎,嫁给了她爹爹。
她才要说他们眼睛瞎!
她爹爹其实只要把胡子刮干净,不知道比他们英俊多少倍!
其实在她娘亲去世几年后,有人说要给他爹爹介绍姑娘,但都被他爹爹严词拒绝了。
她娘亲一定长得很美很美,所以爹爹才对娘亲死心塌地。
她长大后也要找一个待她十分温柔的男人!
胡阿橘长大后遇到了裴免。
这个男人总是三五不时的跑来他们家买猪肉,于是这一来二去,胡阿橘倒是和他渐渐熟悉起来。
裴免虽然看起来五大三粗,但是心思却很细。
胡阿橘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上了他,不然为何总是想要去见他,总是想要去对他好?
胡屠夫却很讨厌裴免,他当爹当娘,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大,偏偏来了一头猪,要和他抢女儿,真是过分!
他是十分想要将这头猪赶跑的,但这家伙看着笨,脑子却好使,不管他的态度有多不好,对他始终是小意殷勤,十分讨好。裴免这个态度,他总不能当着女儿的面给他甩脸色吧,不然女儿回头又要闹脾气了。
胡屠夫心中十分不好受,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儿大不由娘啊。
他叹一口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这小子居然得寸进尺,说要和阿橘一起出城看桃花。
他呸!
果然这些男人统统都没安好心。
胡屠夫双眼圆瞪,立马道:“不行,我不同意!”
要是这臭小子趁着看桃花的劲,欺负阿橘怎么办?他不能跟在阿橘身边,要是阿橘被这臭小子拐走了又怎么办?
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胡屠夫生气的样子还是很凶的。
裴免却丝毫不怕,笑着道:“爹放心,我会照顾好阿橘的。”
胡屠夫眼睛瞪得更大了,吼道:“谁是你爹?我都说了多少遍,让你这臭小子别乱叫!”
裴免立马一脸讨好:“爹别生气别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你立马从我跟前消失,我这气就顺了!”
裴免看到娉娉婷婷站在门口的胡阿橘,耳根又开始发红:“阿橘出来了,我这就带着阿橘从您老眼前消失!”
胡屠夫又是一声吼:“臭小子我让你消失!”
胡阿橘走过来:“爹,你吼啥呢?”
胡屠夫收起脸上的怒气,笑着道:“阿橘怎么出来了,是不是爹吵到你了?”
“是啊。”
胡屠夫一脸受伤,看着阿橘走到那臭小子面前:“三哥怎么来了?”
裴免听到她叫三哥,耳根越发红。
阿橘先前听到冯义他们叫他三哥,于是也跟着一起叫。
阿橘说这样听起来像一家人。
一家人……
裴免面皮有些烫,他清了清嗓子:“我听说城外的桃花开的正好,阿橘和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胡阿橘笑着点头。
裴免眼睛亮亮咧嘴傻笑。
胡屠夫不高兴了:“阿橘!”
胡阿橘可怜兮兮地看向胡屠夫:“爹,我想去城外看看桃花。之前因为看的人很多我一直没敢和爹提。现在有三哥护着我,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胡屠夫也很委屈:“阿橘想看桃花,我也可以带你去看啊。”
胡阿橘跺脚,急道:“爹,您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怎么会不懂?女儿想和心上人一起去看桃花,重点是在心上人上面。
胡屠夫觉得更伤心了,孩子的娘就给他留下了这一个孩子,然而现在这孩子也要离开他了,他又要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裴免看着胡屠夫黯然神伤地进了屋子,有些忧心:“爹没事吧?”
胡阿橘却毫不在意:“没事没事。”
这些年她爹看着她越长越大,每个月总是要伤感几次,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先不说这个。三哥今日来找我,是那个黄姑娘出城了吗?”
裴免闻言端正了神色:“不错。”顿了顿,“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胡阿橘看着他眼里的心疼歉疚,倒是笑了:“麻烦啥?三哥不拿我当外人,能帮上三哥我也很开心。”
裴免的眼睛被她这一句话点亮了,嘴角又开始不由自主往外咧。
…
…
城外有片桃花林,那一大片的粉红傍着一条河,花瓣从树上跌落,最终不是落在土里,便是飞到了河面上。这桃林便成为了京中男女外出游玩去的最多的地方。
清晨的露水将桃花颜色染得浓艳,黄诺儿看着娇艳的桃花,却想起了她的觉素哥哥。
大伙儿都说城外这片桃林美,那是他们没见过觉素哥哥,他若是站在这里,这些花儿都要失了颜色。
黄诺儿叹口气,只可惜她能见到觉素哥哥的次数十分少,且都是在晚上。
她曾经提过让觉素哥哥还俗,这样他们就能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了。
但觉素哥哥却说他命中带煞,必须待在寺庙,否则会牵连到她。
他说自己一人受罪便好,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姑娘,绝不可有半点闪失。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满眼深情和疼惜,让她感动的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方。
黄诺儿收回思绪,就算是在大清晨,来赏花的人依然不少,人与人之间交谈说笑的声音让她皱了皱眉。
她带着丫鬟绕过那些三五成群的人往前走,有男人低声的呵斥声和女子低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黄诺儿站在一棵桃花树后没有动。
那一对男女争执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大。
男人很是不耐烦:“我让你别哭了!你要看桃花我不是带你出来了吗?你还要怎样?”
女子抽抽噎噎道:“三郎,我和你说话你明显心不在此,你心里还是想着那个女人,你为什么眼里就是看不到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男人涨红面皮:“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女子见此眼泪落的更凶。
黄诺儿看那女子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捂住心口,哭的惨绝人寰如丧考妣,再也看不下去。
她走上前,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轻声道:“你别哭了。”
那女子抬起一双哭红的眼,嘶哑着嗓音道谢:“谢过姑娘。”
黄诺儿叹口气,有些为她难过:“方才我都看见了。”
女子擦泪的手顿了顿,有些讪讪:“让姑娘见笑了。”
黄诺儿摇摇头:“我和你同为女子,何苦要笑话你?我只是为你感到不值,这样的男人,他不爱你,你离开他不就好了吗?”
女子陷入沉默,半晌,她道:“不知姑娘心中有没有喜欢的人?”
黄诺儿闻言,脑子里就冒出觉素那张脸。
女子看她微微泛红的面颊,笑了笑:“看姑娘这反应,姑娘是有心上人的,且这心上人也待姑娘十分好。”
黄诺儿有些惊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女子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些羡慕:“姑娘方才听到我的问题,眉眼含笑,脸颊带红。不用深想也知道,姑娘过得很幸福。”
黄诺儿也觉得自己很幸福,她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不愁吃不愁穿,长大后她心仪的男子同样也喜欢她。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已别无所求。
因为想到了觉素,让黄诺儿变得有些温柔:“你也会遇到这么一个人的。”
女子的眼泪却又落了下来:“姑娘一开始问我为何不离开他,只是因为我到现在还喜欢他啊。”
黄诺儿越发心疼她的痴傻:“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收住泪,上气不接下气:“姑娘叫我阿橘便行。”
黄诺儿道:“我叫黄诺儿,家住在帽儿胡同,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只管去那儿找我,我陪你说说话,你也能好受些。”
阿橘一脸感动,眼泪险些又要落下来:“姑娘是个大善人。”
黄诺儿抿嘴笑了笑,她的心上人是个出家人,她做些善事,心上人知道了也会夸赞她。
……
程蕴笑了笑:“婶娘这么一个聪明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她喝了口茶,道:“这年轻人和那姑娘,想必婶娘也猜出来了,就是祁王和祁王妃。而我2还知道,祁王妃生父贪污的案子,当年是交由我外祖父查办的。这样一来,祁王的动机便有了,我说婶娘和祁王勾搭上了也就说得通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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