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次并不愉快的见家长(2 / 2)
两人打车去警局,很快走完了手续,负责办理的警员告诉他们明天就可以来拿临时身份证。
“现在效率比以前高多了啊,”冯诺一看着手里的凭证说,“不过有效期只有三个月。”
“等正式的身份证下来了,我找人帮你寄过来。”
冯诺一勉强地笑了笑,从老家寄个身份证居然需要麻烦外人,他这家庭关系处理的可是相当失败了。郑墨阳看着他,显然是不满意这种苦中作乐的表情,抬手想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小诺?”
冯诺一猛地拍开了对方的手,循着声音望去,郑墨阳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是多么灵验。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肯定有因果律之类的东西里面。
隔着几米远,两个穿着入时气质沉静的中年女性望着他们。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小提包,头发在脑后绾成优雅的发髻。出声唤冯诺一的那位笑眯眯地走过来,另一位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跟着慢慢地走到他们面前。
郑墨阳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后面那位女士身上。真像,尤其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让人立刻就能看出她和冯诺一的关系。即使年岁渐长,内里的学识和气质也足以让她在同龄人里鹤立鸡群。
而身旁的冯诺一则轻轻地用手捻起衣角,用小动作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虑。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如果只是他和他母亲,或者只是他、郑墨阳和他母亲,都远比现在的情景要好受许多。
郑墨阳看着他又迅速逼迫自己放松下来,露出一个堪称好学生模范的笑容:“陈阿姨,好久没见了。”
“没听你妈妈说你已经回国了啊,”陈茵笑眯眯地看着他,“是专门请了年假吗?”
冯诺一移开目光,短暂地和三步之外的母亲对视了一瞬,马上点头回答:“是啊。章哥还没回来?”
“他哪年不是二十九三十才回来?”陈茵的语气夹杂着抱怨和羡慕,“哪像你啊,诶,这位是?”
郑墨阳静静地看了眼身旁的人,冯诺一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马上往旁边走了一步,拉开距离做了个介绍的手势:“公司里的朋友,刚好家也是凉溪的,就一起回来了。”
“这么巧啊,”陈茵乐呵呵地说,“要不一起去阿姨家里坐坐?”
冯诺一看了看自己母亲的脸色,摇了摇头说:“不打扰了,等哥回来我再去玩吧。”
“只有我和你叔叔两个肯定不自在吧,哎呀阿姨不会问东问西的,知道你们小年轻不喜欢长辈问私事……”
眼看话题就要不可避免地往危险的地方发展了,他母亲终于开口说:“我们家里都做好饭了,改天吧,今天这不是还有客人吗?”
“哦,也是,”陈茵说,“那就走呗,正好一道回去。”
冯诺一硬着头皮走在他母亲身边,听着陈茵一路上絮絮叨叨地问东问西。他悄悄地看了眼郑墨阳,对方似乎并没有对这个被安排的聚餐有任何异议。
“工作肯定很累吧,”说着说着,陈茵又绕回了危险话题,“我前几天又看见新闻了,你们年纪轻轻的,又是颈椎病又是心脏病,身体最重要啊,太累了咱就换个轻松点的,钱嘛够花就行了。”
这明明只是句很平常的客套话,冯诺一却觉得心里某个不透风的角落突然照进了阳光。之前那么多年,他一直希望有人能对他说一句这样的话——“你累了吗”“别太辛苦”“累了就回家吧”,可惜终究没有等到。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陈茵朝他们挥手告别,这口气才总算顺了过来。
邻居走了,戏没了观众,演员也明显疲惫下来。冯诺一踌躇地在原地站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被请进门。
他母亲看了他们一眼,打开门锁:“进来吧,都到门口了,还能把你们赶出去吗?让别人看到像什么。”
冯诺一不知道这一举动有多少是出于对血缘的责任,有多少是出于对别人的顾虑,然而家门都开了,他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郑墨阳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看冯诺一母亲的意思,他作为客人也在受邀之列,于是从善如流地跟着走了进来。
冯诺一的老家是联排别墅,一楼是客厅餐厅,二三楼是卧室和书房。门厅有个深棕色的推拉门,隐约能看到后面的楼梯,大概是通往地下室。
冯诺一的母亲很客气地请郑墨阳坐下,还给他倒了茶,礼数相当周全,但疏离感很明显。这种带着礼貌的冷淡比直接的争吵更可怕,证明当事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情感交流的必要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冯诺一的母亲问他。
“今天刚到,”冯诺一说,然后又像是为自己辩解一样地补充,“身份证丢了,所以回来办。”
对方“哦”了一声,似乎就没有下文了。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杯子热气缭绕,场面寂静得让人尴尬。过了一会儿,冯诺一谨慎地打破了这个沉默:“不会麻烦你们,我订了旅馆,饭也在外面吃。”
冯诺一的母亲点了点头,并没有对这段话发表任何感想或者异议,只是转而看向郑墨阳:“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姓郑,”郑墨阳说,“我也不会在这待多久,您随便称呼就行。”
这个回应礼貌里带着点挑衅,冯诺一的母亲略微吃惊地打量了一下对方,似乎是在评估这人的身份和背景。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有种图穷匕见的感觉,冯诺一叹了口气,看到郑墨阳转过头看他,像是要征求他的意见。他轻轻地朝对方摇了摇头,然后自己开口说:“只是朋友。”
他母亲对这个解释似乎并不信服,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就在冯诺一以为这场风波终于要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你是故意的吗?”
冯诺一愣了神,隔了好几秒,才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故意带他回来给我们看?”他母亲的语气仍然很平静,“想证明自己过得很好?你总是做这种无聊的事。”
冯诺一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刚才为了保全完美家庭的假象,他还费心演了那么久的戏,现在想起来简直可笑。假装还有个很好的工作,假装还是个单身的“正常”年轻人,假装还有其乐融融的家庭。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活得像舞台上的戏剧,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什么需要证明的,”冯诺一站了起来,“我已经过了那个想向你证明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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