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善人的自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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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医院前的记忆其实乱糟糟的,冯诺一大概只记得自己不要脸地贴在郑墨阳怀里,非常有碍观瞻,影响市容,而且还像个小孩似的被哄了一路。

        到医院拍了片,医生把他骨头的影像挂到灯箱上,指着裂纹向他解释道:“肱骨中段骨折,不过看起来没有明显移位,可以只上夹板,不做手术。”

        郑墨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刚才你嚎的阵势,我还以为下一秒胳膊就掉下来了。”

        他气势十足地瞪回去:“真的很疼啊!”

        上了夹板之后,冯诺一就被彬彬有礼地送出了医院,回到了他们常住的那间旅馆里。他忧郁地躺在床上,神色恹恹,为失去了挟持伤势获取安慰的特权感到难过。他独自沉浸在这种悲伤中,直到第二天早上郑墨阳跟他说上面有人来探望。

        “我不应该先去做笔录吗?”冯诺一疑惑地往门外看去,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满脸忧戚地走进来。冯诺一还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酒味,想来是郑墨阳同席的某位领导,恰巧听到了他的电话。

        “诶呀,真是对不住,”男人老远地就伸出手来,好像冯诺一是长臂猿,可以相隔几米热情地交握,“你们大老远来支持我县的教育事业,结果遇到了这样的事。真是我们管理不严,管理不严。”

        冯诺一总觉得心中不安,不住地想打破对方的忧虑面具获取一点线索:“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唉,我们县的民风啊……你知道,小混混嘛,没受过教育,农闲的时候喝了酒,就喜欢到处惹事,让你们受苦了,”男人神色愤慨,标准地让人觉得虚假,“这次打架斗殴的事情,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等等,”冯诺一被这四个字迎面击中,内心的惊骇完全表现在脸上,“打架斗殴?这不是打架斗殴,这是强……”

        似乎是嫌那两个字烫嘴似的,男人立刻打断了他:“唉,年轻人气盛,又遇上老板拖欠工钱,心里窝火,所以喝了酒跑出来胡闹。你们都是文化人,素质高,可以体谅体谅……”

        “开什么玩笑?!”他猛地坐起来,上了夹板的胳膊好像都不疼了,“体谅?人家千里迢迢来给孩子们上课,居然差点被强||暴,这能怎么体谅?”

        “诶!”男人皱起了眉,神情严肃起来,“这位同志,话不能乱说,总不能因为受害人里有女性,你就乱给人家扣帽子,定罪要讲证据的。”

        “我……”当时的情况还没到最后一步,这是万幸,但有没有证据确实就难说了。

        他还在拼命回想当时的场景,郑墨阳已经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微笑着对男人说:“毕竟是女性又是在夜里,也不能怪他多想。”

        冯诺一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仿佛对方在用某种听不懂的语言交谈。

        “唉,理解,理解。小姑娘也受了不少惊吓,等人从警察局回来,我们一定好好安抚。”男人好像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通话路线,欣慰地微笑起来。

        “对方的伤势怎么样?”郑墨阳问。

        “一个是膝盖那块的韧带伤着了,另一个被电的地方留了点疤,”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男人补了一句,“当然,这是你们正当防卫。”

        “这样,”郑墨阳没有管冯诺一快要灼穿他面孔的视线,“这件事,您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好像绕了几圈赛道终于看到终点旗帜一样,男人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是这样,这事要是闹大了影响很不好。我们县刚刚和几个支教队伍谈成了合作,这消息要是传出去,队伍都不敢来了,孩子们的教育怎么办呢?省里还有领导要下来视察希望小学的运行情况……”他战略性地停顿了一下。

        “既然县里有难处,我们当然应该体谅,”郑墨阳很自然地接上了,“我们也没受什么重伤,我看就私下和解好了,别把事情闹大。但毕竟是对方先动的手,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那当然是该赔多少赔多少。”男人的声音陡然洪亮起来。

        “谢谢县里的关照。”郑墨阳伸出手来和对方握了一握,为某个心照不宣的协议盖上了章。

        男人又扯了几句有关保养身体的客套话,就起身告辞了。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冯诺一还在瞪着郑墨阳。

        “想吃水果吗?”郑墨阳从果篮里拿出了一个苹果。

        冯诺一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是白雪公主的后妈似的。

        “怎么了?”他坐回床边,用手慢慢理着对方额角上的碎发。

        冯诺一直勾勾地盯着他:“我被打成这样,你就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啊,”他的语气平和,梳理发丝的手动作轻缓,“气的想杀人。”

        这轻轻的一句话莫名让冯诺一毛骨悚然。他把被子往上掖了掖,好像空调的冷风从脊背的骨缝里钻进去了:“那为什么要和解?”

        “打官司费心费力,时间又长,等判决下来,这一年都过了,那些人一天牢也不会坐,有什么意义?”像是在和孩子解释,郑墨阳的语气很耐心,“再说,你想告他们强||奸|未遂,就凭现有的证据,很难打赢官司。”

        “告不告得赢是一回事,把它说成打架斗殴是另一回事,”冯诺一看着他,“就算告不赢,凭你手下的舆论资源,只要你想,这件事一夜之间就能引起全国关注。支教女老师被侵|犯也不是第一回了,如果每次都这么随意处理,不是就在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他很少这么严肃地和郑墨阳说话。脸上的表情一旦凌厉起来,那双带钩的眼睛也变得很慑人。郑墨阳被这种仿佛要从他脸上剜肉的表情注视着,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真是让人生气。

        “我好不容易才把基金会扶上正轨,项目也开展得很顺利,”他说,“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会对基金会的声誉造成很大影响。如果我们连女老师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以后还怎么招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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