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圣埃克苏佩里的帽子(1 / 2)
养病的时光很快乐,让人像雨后的蘑菇一样生机勃勃。
冯诺一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清晨起来,把外套当成披风一样挂在身上——因为上着夹板衣服根本套不进去,吃完早饭,在沙发上躺尸一上午。接着吃午饭,再咸鱼一会儿,然后下楼遛个弯,回来再吃晚饭。
完美人生。
活的如此快乐,以至于他都快忘了重置年这回事。不过实在也很少有能让他想起来的提示——网站一直没有动静,是神只挑了三个人,还是其余的参与者都不善搜索,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死亡预告也早就停止了。准确来说,从他们第一次从岚山回来的那个晚上以来就没有更新过。
“大概是神知道你相信了吧,”他对抢自己书看的郑老板说,“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尽可能地少给凡人发这些东西。”
“好像你做过神一样。”身边的人翻了一页书。
“好想做一次啊。”他挪动两下,躺在对方的腿上。
当然,这样悠闲的生活偶尔也会被打扰,比如探病的不速之客。
顾承影知道他勇斗歹徒光荣负伤,特地给他p了一张海报,上面是他大学军训时期的黑照,小平头配军训服,至少比现在黑了三个色号,配黄色宋体字“见义勇为好市民”,在群里获得了一致称赞,气得他当场打电话骂了对方十分钟并勒令其销毁。直到对方携新晋家属上门拜访,他还对此事耿耿于怀,特地翻出了对方大学时邋遢至极的宿舍照,请家属观赏。
就这样,顾承影脸上的笑容还跟水里的浮标一样,按下去又漂上来,在脸上荡漾出一阵阵的笑纹。
冯诺一被这肉麻的笑容激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你笑得好恶心。”
对方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即又漫无目的地微笑起来。
没救了,冯诺一叹了口气:“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看了我以前拍的照片,很羡慕,”顾承影说话时目光不住地往身边的人脸上瞟,脑袋跟拨浪鼓一样,冯诺一恨不得用绞索把他的头给固定住,“这学期结课之后,我们想去那些地方逛逛,采采风。”
冯诺一很冷漠地问:“你有那么多钱吗?”
顾承影的家里并不反对他下岗再就业,但他本人是不肯在毕业之后拿家里一分钱的。
进门以来就一直乖巧沉默的神|父开口说:“我有钱。”
“啧,”冯诺一摇了摇头,对老同学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原来你是吃软饭的那个。”他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说这话有多讽刺。
哪想到对方不引以为耻反引以为荣:“我福气好呗。”
“行了,我身体好的很,你也来过了,可以退下了,”他朝对方摆摆手,“进了门就没正眼看过我。”
顾承影留了一本相册给他,然后欢天喜地地出门了。
姚梦琳的脚步比那两位慢了一点,夏至将至才屈尊来访。冯诺一向她抱怨自己被老同学闪瞎的眼睛,她冷冷地微笑:“你终于知道我是什么感受了。”
“我哪有,”冯诺一说着看了一眼在旁边监视他们对话的郑墨阳,“我有这么夸张吗?”
“呵呵,”她干瘪地笑了两声,“30岁的小情侣,真可怕。”
冯诺一指正她:“我们是有正经协议的包养关系。”
姚梦琳像是听到什么世纪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冯诺一能看到泪珠挂在她浓密的眼睫毛上。至于吗,他想。“这话你们自己信吗?”她低头欣赏起了自己的指甲,“那协议趁早撕了算了。”
冯诺一又扭头看向郑墨阳,然后恍然大悟自己原来和那个恶心的老同学一样,头也从来不在固定位置。然而他还是坚称:“那得郑先生说了算。”
姚梦琳露出“不虚此行”的满足表情,看好戏一样地盯着话题中心的男人:“郑墨阳,他在问你呢。”
郑墨阳看她的视线冰冷无比,几乎达到绝对零度,带有“再跑来掺和就做掉你”的威胁:“我们的事你少管。”
“死鸭子嘴硬,”她轻松地站起身,“好了,不打扰你们玩包养游戏了,我还有可爱的男孩子等我回家呢。”
冯诺一的注意力立刻从刚才的话题上移开了:“可爱的男孩子?”
“啊,”姚梦琳露出惊悚——因为看起来竟然很甜美——的笑容,“我都忘了他是你同学了。这年头还有男孩子逗一逗就脸红的,简直是稀有物种。”
说实话,二十九岁早就不是“男孩”的年纪了,但冯诺一怀疑林霄在情场上还是个婴幼儿,所以忧心忡忡:“您也别太逗他,他很容易当真的。”
“我也是当真的啊。”对方完全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带着轻快的脚步踱出门了。
冯诺一看着火红的背影,叹了口气:“就像看着泰坦尼克号出航一样,好让人难受。”
郑墨阳把他的头发理到耳后:“你操心太多了。”
阻止一艘必将沉没的爱情巨轮可不算多管闲事,保护良民不受纨绔子弟迫害是见义勇为好市民的职责所在。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冯诺一突然想起来,自从自己受伤后,郑老板又开始频繁地往基金会跑了,“项目又出了什么事吗?”
郑墨阳摇摇头:“只是想改进一下善款捐助的反馈系统。”
冯诺一来了兴趣,往对方身边蹭了蹭,用完好的那条胳膊抱着枕头,兴味盎然地问:“什么反馈系统?”
郑墨阳反问他:“你说把钱花在别人身上,会比花在自己身上更快乐。”
“是,”冯诺一说,“当然我知道你不能理解。”
郑墨阳忽略了他的嘲讽:“你捐过钱吗?”
“捐过,”冯诺一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捐给了青少年发展基金会。”
“捐完是什么感觉?”
“唔……”他回忆了一下,像是上课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因为不确定标准答案所以很犹豫,“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很开心?”
“这开心能持续很久吗?”
“嗯……”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倒也没有。”
“你知道自己捐了两百块——假设是两百块——但你并不知道这钱到底去了哪里,花在谁身上,产生了什么效果,不是吗?你就只知道‘我捐了两百块’,这样成就感不会很虚无吗?这钱有没有真的帮助到别人,有没有落到实处,你不会有所怀疑吗?”
冯诺一沉吟片刻,问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郑墨阳没有给他答案,莫名其妙地扯出了另一个话题:“献过血吗?”
冯诺一点了点头。
“献完血之后,你拿到了什么?”郑墨阳问,“一把伞?一张证书?”
“文创礼盒,”冯诺一说,“满八百毫升可以领到这种特殊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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