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一碗2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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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因为无法控制地在梦中臆想自己好友,少年时的季巍对自己的性向感到困惑。

        很快,他查到同性恋这个词语。

        围绕这个关键词,他开始偷偷搜寻相关资料。

        在那个较为封建保守的年代,季巍几乎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所谓的同性恋,他认识的所有男性无一例外都在讨论女人,这让他本能地发觉自己是个异类。

        好像全世界的男人唯有他是这样的。

        所以他只是沉默地,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暗自调查。

        要在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使用电脑,每次抓紧时间查完,他会记得仔细地清除网页上所有的浏览记录和搜索历史。

        去学校图书馆借阅相关书籍

        这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校馆有没有,要是被人发现的话难以解释。

        所以,他都是独自去较远的市立图书馆看书,只在那里看,并不带走,这样可以不在借书卡上留下任何可疑记录。

        他一边要保持开展正常忙碌的学校活动,一边在家也不能让妈妈起疑,就是偶尔赶上放假了,也总跟汤煦恩有约会对于他来说,这是优先项目所以能挤出来的闲余时间不多。

        进展缓慢,但细致。

        他不着急,觉得务必冷静、全面地调查考证。

        可是,季巍查阅编了全世界的资料,无论怎么找,也没找到这是一件合理合法事件的相关证据。

        全都是负面资料。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承认同性喜欢同性,这是不被允许。

        甚至在许多国家,这曾经是一项违反法律的罪名,直到近些年来才被取消。

        而在相关题材的小说里,无一例外,喜欢同性都是以悲剧结局。

        有些男女恋爱的名著中也会隐晦出现同性恋者,以前季巍看不出来,现在看出来了,一个个都是偏执疯狂的反角,下场悲惨,不得所爱。

        那从科学的角度呢

        他在图书馆找到一本当前版本的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独自在无人的角落在精神疾病的第60项性变态条目下找到了。

        其中第一个分类600就是同性恋。

        书上赫然写着

        这些行为很可能只是在疾病的作用下产生的。

        不管变态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得到的,“性变态”因为其心智收到了疾病的破坏,所以无法控制自己的强烈欲望,因此我们不能强求他们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是应该对他们施加治疗。1

        季巍一直记得看到这一段话的下午。

        那是个极平常的日子,在他十七岁的夏天,假期来图书馆的人不少,幸好他早有准备,来得很早,才占好了角落的位置。

        这个作为右手边是窗户,背后是墙壁,对面隔得远看不到他,至少稍微注意一下左边的人就不会被窥探到他的阅读内容。其实一般来说,也不会遇上窥私欲那么重的人,但他还是觉得应当尽量保证万无一失。

        人很多,他有一种随时会暴露秘密的不安感,旁边还有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在跑来跳去,吵吵闹闹,惹人心烦。

        天气热极了,尤其是他还坐在别人不愿意坐的窗边,被火辣辣的太阳暴晒着,便更热了。

        那年头市立图书馆没安装空调,只有老式电风扇,有一阵子没清洁了,灰扑扑,沉甸甸,吱呀吱呀转动,摇晃的叫人害怕,总叫人担心会砸落下来。

        阳光照在书页上,把崭新的纸面照得明亮,不知道是用的哪种纸,总觉得反光不怎么柔和,有些刺眼,也或许,只是他个人的幻觉。

        他静默地在心底读这段话,反复读,仿佛希望能解读出不一样的含义。

        读不出其他意思。

        心里的着急绷紧到顶峰时。

        “呜哇”

        孩童的哭声陡然炸响。

        季巍低头,看见自己的汗珠落在纸面上,迅速渗透进去。

        正好掉在“疾病”两个字上,印刷字的劣质油墨被洇开了些,他赶紧拿纸巾去擦,一擦,更糊了,越擦越脏,擦不干净。

        他既觉得书上说得对,的确这两年下来,他对自己相同性别的好朋友的旖旎幻想不光没有消弭,还在隐隐之中愈演愈烈,他根本无法控制。

        又不对,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只是喜欢一个人,而这个人与他相同性别就得被称作是需要干涉治疗的精神疾病。

        他不认为这是病。

        可所有精神病人都不会认为自己在生病。

        汤煦恩不在他身边时,他还能保持理智,不停地劝导自己,不要再那样下流地用你的好朋友做梦了,多不尊重人啊。

        他隐约发觉这不是个好事,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认为这份喜欢应该被扼杀在萌芽阶段。

        然而做不到。

        只要汤煦恩往他面前一站,他就意志崩坍;再冲他一笑,更不得了,他整颗心都要化掉,完全没有抵抗力。

        朋友,朋友。

        有时候,往往是朋友之间最没分寸,不知道身体接触该拉开距离,也不知道有些像情话一样的语言不能随便说。

        也许他们应该分开。

        因为他们俩之间只有他在犯病。

        但要让他斩钉截铁地与汤煦恩断绝关系分开,季巍又做不到。

        曾经有一天,他下定决心想,或许该试试不去找汤煦恩,好像只坚持了半天,不到八个小时。

        当他在楼上看到汤煦恩的班级下了体育课,汤煦恩跟一个女孩子一起搬东西时,他就好像中邪了似的,等回过神,他已经在汤煦恩的身边了,黑着脸说“我正好路过,我来帮你吧。”

        汤煦恩笑笑说“哦,谢谢。”

        汤煦恩压根没发现,还乐呵呵的。

        真是天真无邪。

        季巍看着汤煦恩的笑容想。

        喜欢他的天真无邪,懊恼他的天真无邪,又庆幸他的天真无邪。

        最好最好,不知道,也别发现。

        那就不会像他这样感到痛苦。

        季巍希望汤煦恩能不用尝到痛苦的滋味,尽管他比谁都清楚汤煦恩是个多坚强乐观的人,母亲早逝、父亲重病,还有一对弟弟要照顾,但汤煦恩每天都积极乐观,从未被挫折打倒过。

        假如发现他的好友在肖想他呢季巍不敢想象汤煦恩是什么反应。

        哪怕他知道汤煦恩最是个好脾气的人,不可能指责辱骂他,但是他无法接受万分之一的可能,可能汤煦恩会疏远讨厌他。

        到那时,一定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在自己暗自多次想要能不能不以朋友以外的感情去喜欢汤煦却遭遇失败之后,季巍姑且放弃了这个无法控制的尝试。

        但妈妈发现他的异常。

        后来妈妈与他谈心时说,其实她已经观察了很久。

        并且发现许多蛛丝马迹,看他似乎愈发的深沉忧郁,才决定与他开诚布公,好好地谈一下恋爱事宜。

        那天汤煦恩来他家写作业。

        原本是不来的,要带弟弟,季巍就说那你把弟弟一起带来。两个小毛头很乖,在他家很有礼貌,没上蹿下跳,要是汤铮没那么话痨就更完美了。

        妈妈对汤煦恩跟他的弟弟很欢迎,还为他们准备了美味的饭菜和零食。

        等他们写完作业,还批准可以玩两个小时的大富翁,他家一下午都弥漫着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五点不到。

        汤煦恩趁着天还亮,带两个弟弟坐公交车回家去了。

        季巍送他们到公交站台。

        汤煦恩像是鸭妈妈带着两只小鸭子,赶两个小朋友先上车。他们倒也乖,上车前还知道要跟季巍或鞠躬或挥手,奶声奶气地说“季巍哥哥再见。”

        最后汤煦恩也向他告别,微微一笑说“再见。周一见。”

        季巍“嗯,再见。”

        他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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