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1994·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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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弈捏着写有南城派出所抬头的信纸,一目十行。

        青豆嘀咕:“也是我最不懂他的时候。”

        他掀起第一页:“怎么?”

        “他一句都没提素素。”

        照小徐的话,素素和虎子确实好了,出事前两人出双入对。

        照素素的关切,他们俩好的事情也不假,如果只是朋友,素素不会这么关心虎子,问所里吃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判,能找人少判点吗。可他的信里一个字也没提。

        他满心满眼的素素啊,说放下就放下了。

        “你不懂?”顾弈不信。抽丝剥缕嚼烂鱼娘书生的暧昧,会不懂虎子不提素素的原因?

        “我懂。”青豆说,“就是因为懂,才不愿相信,虎子就这么长大了。”

        他们相视,多少沉重。

        虎子在看守所呆了四个月零六天,从春天溜到秋天,判决下来很快转监至南城二监。因售卖色情内容,王虎处以一年半有期徒刑,处罚金一千。

        八月末,顾弈回西城前,又办了一次会见手续,申请会见。之前虎子怎么也不肯见他们,结果转去二监,心态转变,换了个想法,肯见面了。他爹他妈申请了下周二会见。

        会见室朝北,不见光,四方屋子内左右两扇门,一扇往监牢一扇往自由。

        虎子头发剃得寸短,人迅速消瘦,但为了不落下风,脊背挺得笔直。一看到顾弈,他的话就没落地,问个不停:“你和豆子怎么样了?我在牢里老惦记这点事。豆子现在是漂亮的女大学生,不一样了,还是要早点出手,抓点紧。”

        顾弈没回答,反问他牢里吃的怎么样?

        虎子嘴巴一撇,不说话了,左右都是人。又不能骂人。

        顾弈从口袋掏出手帕,打开搁着两块梨膏糖,他先递给靠墙斜倚的两个管教,问,“请问能吃这个吗?”各地区监狱松紧不一,能不能吃块糖,不好说。

        虎子不是重犯,他们也是进出会开两句玩笑的关系,管教左右看看那块梨膏糖,让虎子吃了。

        虎子含着糖,与顾弈四目相对:“监狱里能买到糖,但质量太次了,喇嘴,还是外面的质量好。”

        “很快就出来了。”顾弈朝他宽慰一笑。

        顾弈一笑,虎子心里更揪得慌。就不该见男人。男人面对这种婆婆妈妈的场合,真别扭。

        喉头的甜水怎么也咽不下去,虎子头猛一偏,颈脖一弯,忽然哽得难受。

        见他眼眶红了,顾弈眉头一皱:“又他妈不是无期,你至于吗?”

        “操!别咒我!”

        走前,虎子问顾弈,和豆子好了没?

        顾弈讳莫如深,只朝他清清嗓,挑挑眉。虎子了然,朝他眨眼:收到收到。

        -

        青豆去见虎子,第一眼就落了泪。

        虎子心疼地哎哟哎哟,“这眼泪落的,顾弈都要嫉妒了。”

        青豆白他:“你别胡说。”

        “怎么?他还没搞定你?”

        怀着重重的心事,哪有功夫说自己的事儿。青豆眨掉眼泪,认真组织语言。她有一万句话要说,只有半小时,不能哭。

        虎子想想也是,朝她点头:“别让那小子这么快上手,吊着他,再拽着他,这样他才对你死心塌地。男人,别惯。虽然你喜欢程灵素,但是女人,还是要做袁紫衣,懂吗?”

        洋洋洒洒说道理的虎子,又有当年的虎子样了。青豆喜欢看他得意。

        她挤出酒窝:“那你的袁紫衣呢?”

        终于轮到虎子卸下笑了。他神色骤冷,仿佛早已下定决心:“不要提。程青豆,以后都不要提。”

        青豆呜呜掉泪,哽咽地点头,搞得像生离死别。她来会见前,素素托她说服虎子,让他见见她。可她没开口,虎子早已料到,提都不让她提。

        虎子无奈,戴铐的两手朝她拱拱,催她:“还有没有话说,不说我进去了。”

        青豆着急,伸手拉他。手碰上温热的手铐,又吓得缩回手,生怕发生电影里的情节,警惕地看向身后两个年轻的管教。

        见那两人神色如常,青豆松了口气,到底不是电影。

        她快速发问:“你信里说的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判了,和我一起,我们会一起跑操,也分在一起做变压器。”虎子在信里提到了一个狱中的朋友。那人是外地打工的,说自己喜欢一个女孩,带对酒窝,常在市一小那片出没。这次出事,就是碰见有个孙子欺侮她,他见义勇为打得对方脾破裂,被判了故意伤害罪。

        虎子一开始不以为意,进来的人都会找个话术把自己的罪名正当化。后来聊天,虎子渐渐觉得那个酒窝女孩有点熟悉,套他话,才知道真他妈是程青豆。

        就说嘛,哪儿来这么多长酒窝个头不高的女大学生。

        他写信问青豆是不是有这回事,青豆询问家人,才知晓后续。

        青松说,见义勇为不会对案件定性发生改变。他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还拉下脸求冯世鹏帮忙。可这一年严打,出拳头被抓就是涉hei,没办法。

        青豆抽抽鼻子:“他没有家人是吗?你把他的编号告诉我,我给他存点钱。”

        虎子说,青松给他存了钱,蓉蓉写了信,说等他出来会来接他。

        花衬衫只认识几十个字,信是找虎子读的。他说,他进过一次牢监,他家人都不愿意来接他。他笑得没有所谓,完全没信。在外面也是吃馒头,在里面也是吃馒头,都一样。

        虎子拍拍他肩,告诉他,不一样的,等你出去了,我带你去吃我妈蒸的馒头。

        青豆离开前,递了一封信给虎子。她说:“你读给他听。”

        走出不见天光的二监,室外阴云密布,陷入雷鸣电闪的晚夏狂欢。

        素素听见门响,踩熄烟头,朝青豆走去。仅一眼对视,她心头一丝期盼的火苗就这么灭了。

        虎子不肯见她。

        她低骂了句没良心的。青豆揽上她的肩,左揉右揉,“等他出来再狠狠骂他,现在他听不到。”

        罗素素怀疑王虎是故意的。装伟大真是男人的通病,真要放她自由,就面对面说话,真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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