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浊玉台:十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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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随如遭雷劈。

        ——有你后悔的时候。

        ——后悔了吗?

        从来不是洛芯,这些夜里,也从来没有洛芯,有的只是是他潜藏在心里逐渐被挖出来的心魔。

        谢随再回头去看生无所恋的洛芯,她从未对他主动示好过,她对他也从不是那般感情,是他被人迷惑了双眼,中了他人的计,演一出捉奸在床,害了洛芯。

        他最想护着的人,却被他捅了致命一刀。

        那个女人的手段了得,即解决了厌恶她的他,也解决了洛芯。

        从那天起,洛芯便被谢运关在了小院里,谢随被打成重伤,躺在床上疗养。

        那夜的事谢府极力压下,却架不住风言风语往外传,谢随伤好后再没看过洛芯一眼,府中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嫌弃与警惕。

        他知道自己中了某种幻术,他终于想明白为何兄长和母亲,乃至全府上下都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因为他们与他一样,都被那个女人迷惑了双眼。

        谢随想去找能人降妖,他打听能寻到的最厉害的玄术大师,临走前站在洛芯的小院外远远朝里看了一眼。洛芯不在,满园的月季初初要开,谢随心道,等他回来,等他回来救她!

        谢随出府两个月,他的确找到了玄术了得的大师,在路上他已经与大师说了能说的一切,撇开与洛芯相关的。他给了玄术大师许多银钱,那人也向他再三保证他一定会将妖邪收服,入了谢府,见了那个女人,玄术大师却倒戈了。

        他说那个女人不是妖,是仙,她的身上有仙气,入谢家是谢家的福气。

        谢随闻言,怒不可遏,仙?哪有坏人姻缘,害人的仙?他只道是自己找来的人玄术不精,也被那女人迷惑了心智。

        那一天,那个女人特地找上了他,她看着谢随问:“你就那么恨我?恨不得找人来除了我?”

        谢随看着她的脸,仍能从那张陌生的脸上看到洛芯的面容,他克制不住心跳,只要对上了那双眼,便容易深陷,可他仍然抗拒着对方,他闻得出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他道:“恨!恨不得你死!”

        “那我就让你在意的人,死吧。”女人露出一抹状似天真的笑。

        她不会杀人,但她会借刀杀人。

        会玄术之人在她的迷惑之下不知信了什么,向城中百姓下咒,许多百姓心脏衰竭,离奇死亡,得病的还都是男人,奇病在云城传开,闹得人心惶惶。

        擅玄术的大师被人推上高台,请大师救命,那大师摆台,招风是风,招雨是雨,他的确有些能耐,让城中百姓信服。他说神明可怜云城百姓,不忍疫病传播,上苍派来了圣女拯救他们,只需将疫病传至圣女的身上,他们便能消灾解难,化解苦痛。

        满城的人都信了玄术大师的话,玄术大师算出了圣女生辰八字,直指谢府后宅,谢随知道这件事后,便知大难临头,灾厄来了。

        他想带洛芯走,可他没见到洛芯,后来一问才知道洛芯被洛家接回去了,谢随便去洛家找洛芯,等他看见洛芯时,一切都迟了。

        洛家的夫妇也如同满城百姓,疯魔了般信了玄术大师的话,也对那个女人礼遇有加,他们以为是洛芯与谢随偷情,这才让谢运对他们家颇有看法,他们觉得洛芯丢了他们的脸,如今洛芯成了满城百姓的良药,他们便高高兴兴地将洛芯推了出去。

        洛芯原以为自己被爹娘接回洛家,终于能轻松半刻,谁知道等她的却是另一个地狱。

        当时洛湘只几岁,她身体不好,跟在洛芯身后边哭边喊,她求爹娘放过姐姐,她给那面色冷冽的玄术大师磕头,小脸苍白,满额头都是血。

        谁也没打算放过洛芯,谢随与洛湘是唯一两个逆人群而行,想要救洛芯的人。

        洛湘还小,被她爹娘拦住,他们说:“你姐姐这是去当圣女,是好事,你哭什么?不许哭!”

        谢随被谢家家丁拦下,他们也让他别插手,莫要害了整城的人。

        玄术大师说,要那些得病的男人与洛芯行房,将病症随毒灌入她的体内才能药到病除,他说这是慈悲,是施恩,洛芯被神明指为圣女,是神明降世,神明化身,她不会痛苦。

        洛湘大哭,背过气去。

        谢随只觉寒气直钻天灵,猛然回头,看见了人群中的另一个人。那女人朝他讥笑,仿佛在笑他的无能为力,笑他竟想寻人来杀她,却将他真正在意的人,推上了万死的局面。

        谢随恨,他恨自己在面对这个女人时仍会心动,仍能在她身上看见洛芯的影子,或许只要她再缠上来,他亦会深陷其中,终有一日,成了这满城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于是谢随在那女人得意的眼神下,亲自挖去了双眼。

        辨不清是非的眼,留着也是无用的。

        鲜血流了满脸,周围谢府的家丁传来惊呼,谢随不觉得疼,他想他终于摆脱了对那个女人的迷恋。

        可他恨啊。

        便是过去多少年,他都恨。

        恨自己被迷惑的爹娘和兄长,恨洛家的夫妻,恨满城的百姓,恨那如今还住在谢家的玄术大师,恨那个女人!

        更恨自己……

        哪怕有朝一日,他真疯了,他也无法放下这股恨意。

        面上再风轻云淡,好似已然看开,只有谢随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就被这股恨缠绕了千万道,熏得漆黑,恨不得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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