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与仙醉:四(1 / 2)
二人沿着湖岸往回走, 一路上瞧见许多摆摊卖花灯的,金鱼灯,兔儿灯与龙凤灯,用细细的竹枝挑起, 里面的蜡烛以铜丝固定, 点亮至少能烧一个时辰。
除了这些灯, 还有各色面具, 马面与牛面猪面的较多。看见这些面具, 阿箬就想起来之前她也给寒熄买过一个, 因为寒熄这张脸不论走到哪儿都过分引人注目了。
现如今也是, 只要街上有人,谁都忍不住朝寒熄侧目。
七夕节街上行人多是少男少女,文人墨客在字画摊前驻步, 听到一些女子的娇笑也忍不住看过去,便见一眼就能看出是缕衣巷或平乐街里出来的姑娘胆大地盯着鸽子灯旁站立的男子瞧。
阿箬正弯腰与老板交涉, 给寒熄买一张面具。
一手交钱, 阿箬拿起那张白鹤面具, 面具旁还有洗干净黏上去的鹅绒。她先是将面具在自己脸上比了一下, 确定面具不伤脸,鹅绒也不蹭得人脸上发痒,这才将面具交给寒熄。
寒熄没接,只是微微弯腰朝她凑近, 摆明了要她帮他戴上。
阿箬轻轻咬了一下舌尖, 浅笑踮脚,给寒熄戴面具。
就在此时天空忽而炸开了一束烟火, 火星绽放如流星滑落, 砰地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阿箬的双手捧着面具, 还未戴到寒熄的脸上便见对方侧过脸,桃花眼中倒映着又一次绽放的烟火,耳畔砰砰爆炸声传来,绚烂的火花坠入云湖,天空与水面同时盛放璀璨。
寒熄看向烟花,阿箬看向寒熄。
男男女女朝湖岸靠近,纷纷站在垂柳树下抬头看天,再看湖面上漂泊的画舫。万家灯火如坠星河,若此刻站在至高处再看白月城,必然是一副色彩斐然的生动画卷。
湖上最大的那艘画舫上传来了琴声,远远飘至所有人的耳里,只见一衣着鲜亮的女子们抱着琵琶走至甲板,八个人围坐一团,再请那一身牡丹绝色的压轴女子出场。
那女子头上戴了两朵牡丹花,酥手软胸,细腰肥臀,身上挂着金鳞,随着她每一次舞动都发出清脆的哗啦啦声响,与琵琶琴瑟共鸣。
她轻身一跃,赤足脚尖点地,竟在空中转了四圈才落地,手肘上搭着的彩绸随风飞扬,仿若谪仙降世,可再看她涂了胭脂水粉艳丽的脸,又像是闯入俗世惑人的妖。
“那是谁啊?”一人问。
有擅作曲的书生道:“那是若月馆的银仙儿。”
“银仙儿?银仙儿最擅长的不是琴吗?怎舞姿竟也这般迷人,瞧她跳得这模样,可把一旁舞姬成群的玲珑馆给比下去了。”
“银仙儿已经许久不弹琴了,这你也不知道?看来近日家里夫人管得紧,你已许久没去过平乐街了吧?早在两个月前银仙儿便首舞一曲,华惊四座,可把人给看呆了,从那儿之后她便不再抚琴了。”
“你们可知如今银仙儿也挂红牌了?”
红牌绿牌是平乐街青楼里的说法,挂绿牌是只卖艺,挂红牌便是色艺皆卖。在平乐街里挂红牌会被同行耻笑为何不去缕衣巷,但银仙儿一舞动千人,若月馆也就由着她了。
“这般妙人,谁能有那个钱买她一夜?”
“杨家公子啊,近两个月,银仙儿的闺房中都是杨家公子进去的。”那人说完这话,伸手指了一下画舫中坐在主位的男子,对方大约二十出头,披金戴银,好一副纨绔风流的模样。
说起杨家,众人难免想起今日发生的一件大事,知府周大人的夫人周杨氏午时跳湖,下午便传出消息溺水不治身亡。杨家人此刻应当为这嫁出去的姑娘伤心难过,与周家一道安排后事,可这杨家的公子却在七夕包下城中最大的画舫,请整个儿若月馆的艺姬上船歌舞助兴,实在令人唏嘘。
烟花短暂,很快就结束了,众人的视线自银仙儿出画舫后便被她深深吸引,连何时烟花停下也不知。
寒熄见不再绽放烟花,便将视线收回,再面对阿箬时特地将脸凑上面具,等她给自己系绳子。
阿箬收了面具,手指有些发紧。
自银仙儿出来后,她的眼神也没有一刻从那个女人的身上移开。那不是阿箬记忆里任何岁雨寨人的长相,可偏偏在这一瞬她能感觉到某种牵引,她的心脏在这一刻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闷闷的。
阿箬抿嘴,手指比了结印后按在眉心,再睁眼去看,湖面依旧波光粼粼地倒映着白月城中的灯火,画舫甲板上歌舞继续,正中间舞姿动人的银仙儿四周,并未有任何仙气飘出,阿箬不能与对方产生感应。
银仙儿不是岁雨寨的人,她没见过对方的相貌,也没在她身上看到寒熄的仙气。
她不是妖,也不是仙,甚至不是什么精怪,湖面上随风飘摇的灵,幽幽泛着淡绿色的光,与萤火虫一般飞舞,那些灵被一切美好事物吸引,却又离银仙儿远远的。
很古怪。
如若银仙儿不是她要找的人,那她心里这股不适又是如何产生的?
若银仙儿不是妖、鬼、怪,那漂浮于湖面上的自然之灵又为何远离她?
一根手指轻轻地戳在了阿箬的眉心,阿箬一怔,再去看,寒熄正弯腰歪着头看向她,似乎是在疑惑她为何忽而面露愁容。
回想起两个月前寒熄昏迷不醒了一天一夜,再回想今日午时那突然当众说自己是艺姬银仙儿的周夫人,难道堂堂知府夫人还比不上一个艺姬的名声?便是将身份地位看得再豁达淡薄的女子,也不会希望自己被所有人知道为奴籍艺姬。
银仙儿有些古怪。
隔着半面云湖,周围又因那一曲一舞围上了太多人,阿箬不放心让寒熄一人站在岸上自己去画舫查探,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施展结界阵法,惊异所有人。
她重新踮起脚,将面具戴上了寒熄的脸,低声道:“我们先回去吧。”
寒熄与阿箬并肩而行,未看前路,双眼一直透过面具看向阿箬。
面具两侧的鹅绒轻扫乌发,与他身上的银纱亦很相配,纯白面具上有仙鹤额顶的一抹红,画成了火红的太阳,那张面具下的双眼隐匿于黑暗中,只倒映出阿箬的模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