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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樱走过去问:“老爷爷,你是来看望谁的吗?”
老爷爷探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报出了妻子的姓名,然后说道:“我是来看我太太的。”
舒樱点头应道:“噢。她在十一床,您跟我来吧。”
老爷爷搓搓手,依旧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舒樱转过身,刚要问,他自己先解释道:“我儿子在吗?他怕我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我具体情况,我这次来医院没和他说。”
“他不在。他一般都是下午关了水果店才来。”
“噢。那就好。”得到这个答复的老爷爷紧锁的眉舒展开,放心地跟在舒樱身后走进病房。
十一床的奶奶看见舒樱走进来,忙朝她招手:“小舒医生,快来,快来。”
舒樱快走几步,走到她床边,拉出一张椅子坐好,“奶奶怎么了?”
刚才还看上去十分着急的奶奶现在却眼神放空地盯着舒樱发呆,隔了好一会儿,她低头看到手里的毛线喃喃自语道:“红色的线用完了呀。他最喜欢红色了。”
舒樱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奶奶手里拿着毛线针和几团粗毛线。
从住院开始,奶奶一个人的时候就坐在床上织围巾,因为记性不好,她总是织了拆、拆了织的。
舒樱皱眉,她明明记得昨天奶奶的儿子才买来两团红色毛线,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用完了。
她蹲下身子,在床下的手提包里找寻了一番,终于翻到了那两团毛线。
舒樱笑着将毛线塞进奶奶手里,“您看,现在红色是不是够用了?”
“够了够了。”奶奶开心地将毛线缠在毛线针上,她边织边柔声说,“我家先生呀,最喜欢这个颜色了,等冬天来了,他就可以戴上我给他织的围巾了。”
说到这里,舒樱忽然想起了身后的老人,她用手指了指坐在自己身边的老爷爷,“奶奶您看,今天谁来看你了?”
奶奶愣愣地抬起头,她抬了抬厚厚的镜片,仔细辨认了一番后,摇摇头叹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爷爷并不意外,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他拉着椅子靠近病床,安慰道:“没事。我认得你就可以。”
奶奶歪着头,盯着他的脸,忽然陷入了沉思。
她想了很久,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她目光游移瞥见了墙上的挂钟,待看清钟面上的时间,她全身猛地一颤,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迅速拉开被子要下床。
舒樱伸手扶住她,忙问:“奶奶,您要去哪?”
“去叫我儿子起床啊。都快到上学时间了,他可不能迟到。”
舒樱无奈地摇头,类似的情景每天在病房都会上演。
患有阿兹海默症的奶奶的记忆是零散破碎的,一觉醒来后,她可能是无忧无虑徜徉于知识海洋的女学生,可能是新婚就因工作调动而日日思念爱人的娇羞小新娘,可能是慌乱无措的新手妈妈……
舒樱偶尔会坐在床边,随着她的记忆,陪她穿越回任意一个时空,和她经历回味着人生里所有值得纪念的时刻。
她熟练地拉住奶奶,说道:“他已经去上学啦。您放心吧。”
“哦。那就好。那就好。”奶奶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
她扫了一圈以白色为基调的病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目光最后落在了舒樱身上的白大褂上,“我生病了?”
她的语气除了惊讶外,还带着点失落。
舒樱安慰道:“只是暂时的。会好起来的。沈医生说再观察几天,您就可以出院了。”
奶奶点点头,她把食指压在唇上,小声说:“嘘。这件事不要告诉我的先生,他一个人在外地打拼,工作很辛苦的。我不想他担心。”
话音未落,坐在一旁的爷爷眼眶红了一圈,他抬手悄悄抹掉了眼泪。
奶奶侧过脸,她注意到他身上的工装,有些惊讶地问:“咦?你也在xx厂工作?”
老爷爷连忙点头,“是啊。”
他退休有几年了,工装也旧得不成样子。
但自从奶奶得了阿兹海默症后,记得的事越来越少。
再后来她开始认不出他,只有他穿着这身工装时,她才能勉强记起他的模样。
所以,爷爷特意去了工厂,拜托徒弟给自己拿了几件新工装。
“那你认得我们家老刘吗?他还好吗?”
“挺好的。他的工资升了一级,还收了个新徒弟。”爷爷边回答边从随身带来的兜子里拿出一罐凤梨罐头,“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
奶奶看到那罐凤梨罐头,眼睛忽然一亮。
这是她的最爱,凤梨泡在糖水里变得更加甘甜,而糖水却带了一丝水果的酸甜。
奶奶的口味刁,独爱某一品牌的凤梨罐头。
然而,她最爱的这个品牌十年前停产了。
爷爷托人找到制作水果罐头的师傅,买了配方,又试了好几次,才做出这一样味道的凤梨罐头。
舒樱看到这个牌子的罐头,不由得一惊。
这个罐头厂原来就在她家对面,以前妈妈很喜欢买水果罐头来熬糖水。
可停产了太久,要不是今天看到,她几乎都要忘了。
奶奶喜滋滋地捧过凤梨罐头,舀了一勺就往嘴里送。
但刚吃了一口,她的眼泪顺着脸庞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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