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独角戏(2 / 2)
“呵呵——”我不禁微笑起来。这是何等刺激的剧本呀!我这个主演要是不竭尽所能的好好表现一番,一定会让导演和观众们大失所望吧。
耳中仿佛听见了爱刀无声的吟啸。断焰,你也按捺不住搏杀冲突的喜悦了啊。那可太好了。我所信赖的利刃啊,就让我们同心协力,在这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染的生路来!
心头没有一丝迷惑,脚步没有半点迟疑。刀行;人进!
两根触手从左翼攻来。斩断!牙状的尖指甲抓向我的肚腹。斩断!铁棒一样的臂膀直轰向我的眼睛。再度猛力斩断!
太阳穴被擦破了皮。继续冲!右腿被剜掉一块肉。继续冲!小指骨被生生折断。还是咬紧牙关继续冲!
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像是连续跑完了一百次马拉松那样疲累。
可是我却根本不能停下来。
我正在进行的是一场生死竞速。鬼偶们构筑的防线有如马其顿方阵一般,我必须死死的抵住其中一个点向前冲锋,像尖刀一样撕裂这道阵线。否则,哪怕是稍微放慢脚步,我也会立刻被鬼偶们围起来,变成可悲的血肉碎片。
在那毫不停息的奔跑和斩击中,我浑身的雷纳粒子流,逐渐像钱塘大潮一般汹涌澎湃起来。随着那股潮动,我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像风一般轻盈。
然而,这仅仅是一切的开始。接着,就连本应罄尽了的体力,也源源不绝的从这副残躯里生发了出来。手臂上仿佛有无限的力量涌动而出,很快沉重的断焰就变得比以往更加轻巧,我现在几乎都感觉不到它的重量了。
挥刀,挥刀!空气震颤,熟悉的圆锥型震波迎面而来。
恐怖的爆响,仿佛要把我的耳膜都震破一样。周围气体的压力,达到了难以形容的境地。手腕边上,甚至感受到了简直可以把我压碎的巨大阻力。
哟,音障又到了。这一次,我可不能再放过你了。
顶住阻力,继续加速!
渐渐的,断焰周围出现了圆锥型的云团,空气压力也骤然降低。与此同时,音障也感觉不到了。这就表示,我的刀、有生以来第一次突破了音速!
超音速的断焰,在我的左右两翼以正前方划出生人勿近的杀伐领域。音爆巨响,在刀刃边造出更为可怕的死亡漩涡。任何一只妄图接近我的鬼偶,都会在连一瞬间内变成音爆和刀光下哭嚎的碎块,将我前行的血路染得更深更浓。
心脏剧烈的振动着;血液疯狂的沸腾着;连严重受伤的肌肉也在激奋的颤抖着。比**和吗啡更激烈的快感,在我身体的每一寸角落里急速穿行着。
体味着这无比美妙的感觉,我激动不已。身处在这最凶最险的绝境当中,我反而奇迹般的超越了自己的极限,迈入了崭新的境界!
原来如此啊。置之万死之地而后生,那便是变强的唯一捷径了。这些年来我的进境会落后罗泽这么多,也正是由于我没经历过什么生死险地的缘故吧。虽说危险的情况也遇到过几次,可现在看来,那些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绝境。
脑中蓦地浮现出了罗泽的英姿。他惊人的神技,到底是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多少次才磨炼出来的啊。
心头无名火起。罗泽,明明是这么简单的诀窍你也舍不得告诉我。好,我记住你的恩情了!我锻炼出比你更强的战力以后,一定会送你一份厚厚的回礼!好好等着吧,小气鬼!
由于我心底的愤怒,断焰舞动的速度提升得更加夸张。随着那水蓝的舞姿,鬼偶们凄凄切切的高频音,在被污血染得黑红的楼道间惨烈的回响着——这映衬着我精彩演出的伴奏声,听来就宛如小夜曲一般动听。
乐声中,一柄镰刀般的手肘猛然袭向我的左腿。我下意识的一抬腿,竟将那只鬼偶一脚踢下了楼。我说呢,怪不得感觉自己跑得快了不少,原来左腿已经恢复知觉了。
我一阵惊喜,心想左臂是不是也恢复了,于是努力的朝左臂中灌入了力量。然而很可惜,它还是像块顽石一样麻木。嘛,算了。反正单用一只右手,也足以突破鬼偶们的防线了。
到19楼了。
通向楼顶的铁门,已经映入了我眼中。而在铁门的前方,九只壮硕无比的鬼偶正严阵以待,牢牢的把守住终点前的最后十二级阶梯。
这出戏的终幕就快要到了。在那之前,就让我来掀起一个激动人心的小高潮吧。
“我来了。”嘴里低吟着宣言般的话语,右手的断焰如青龙般暴起。
加速。
半秒内,鬼偶们各式各样的异化器官完全占据了我的视线,速度力量各自不同的重击映照在我的眼中。
青龙尖啸。
蓝色的刀身,划出来的却是一片通红的天空,以及点缀其中的、无数朵坠落着的肉色的云。
我蓦然停下了脚步。自从17楼开始狂奔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腥风拂过我的脸庞。身边,鬼偶们的肉块落在地上滋滋作响,甚至还发出一些焦臭的味道。
这种现象我以前从未见过。也许是因为破焰与鬼偶的血肉发生了超高速的剧烈摩擦,才产生了灼烧般的效果吧。
我再次掏出铁壳机。
1点47分……不,48分了。还有18分钟,差不多应该够了。
抖动手腕。三道蓝色刀光在我仅有一步之遥的前方交错。几乎是在同时,七块铁片轰然落地。
暮夜的星光,伴着冷风,从门外倾泻了下来。
我大口的呼出肺中因为渗血而变得浑浊了的空气。然后,昂然迈出了通向终幕舞台的最后一步。
◆
站到楼顶平坦的天台上,高处的景色一览无余。前面并没有什么鬼偶再来挡我的路;而放眼望去,那座球型圆台正在不远的尽头处孤零零的等着我。
从这里到球型圆台直线距离大约是三百米。只要越过这三百米,冲进圆台里的控制室,罗泽的危机就可以解除了。
疾速飞奔。控制室里的赵永诚,一定还有什么底牌吧。不过,他再怎样挥舞螳臂,也无力阻挡我这滚滚而来的车轮了。
这个时候我压根也想不到,我这高涨到峰顶的信心,甚至才刚刚维持了三秒钟就猛然跌落到谷底。
三秒钟后,也就是当我跑过了六十米的距离后,我奔驰的双脚骤然急停下来。
我紧紧摁住自己的胸口,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拼命的呼吸着幽夜的冷风;因为此刻映入我眼帘中的情景,让我根本就透不过气来。
从这里往前八十米多一点的地方,一道宽而深的鸿沟在我和球型圆台的中间。当然说是鸿沟并不确切,那只是这栋草本大厦的A座和B座间的空隙罢了。
没错,我现在所站的地方,是A座的楼顶。而球型圆台的位置,是在B座的楼顶。
A座与B座并没有任何部分相连;而它们之间足足相隔了五十米。
世界男子跳远纪录是九米多一点。之前我最远曾经跳过十八米。五十米——即使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也是无法逾越的、等同于绝望的距离。
不,现在绝不是气馁的时候。我这出独角戏之前都演得那么完美,怎么能在这里虎头蛇尾的结束!
要不就先暂时后退,重新下20层楼,再从B座上去?这样做倒是安全,不过时间上就不知道够不够了。
五十米……切,不就是五十米而已,这都不到我自己纪录的三倍,我在犹豫什么啊!
我心意已决,毅然朝前迈开了脚步。
押上这条性命,来玩一次今生难得的豪赌,这不是很带劲的事吗?更何况,二十多年的生命历程中,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在两栋高楼之间飞翔的感觉呢。
以我的瞬间加速能力,助跑距离在三十米应该就非常合适了。那么,之前的这段距离,就慢跑一会儿热热身好了。
一路向前。
五十米一晃而过。预定的助跑起点已经到了。
停步。深呼吸。我这一生最漂亮的跳跃,几秒钟之后就要开始了。
◆
然而就在这时,我望见对面的球型圆台上突然开了一道门。从那道门走出两个人来;走在前面的白头发戴眼镜的是赵永诚,后面那个人却是个有些瘦高的女孩子,长发遮住了半边脸。
“啪嗒啪嗒——”从楼顶的侧面传来了直升机引擎的声音。见鬼,这老东西看到情况不对,准备要逃跑了!
我不由得朝前跑去,直跑到天台的边缘才发现自己太鲁莽了。该死的,现在就算跑到这里又能有什么用啊!
这时,一架绿色的直升机已经出现在了对面,停在B座楼顶的天台上。赵永诚朝直升飞机的方向走了没几步,一眼瞧见了我,立刻无法抑制的大笑起来。
“陈铮啊,我实在是太小看了你这怪物了。那么差的身体状况,竟然可以把50只鬼偶全部干掉!而且你能猜中我秘密控制室的位置,真的是太厉害了!”
直升机的引擎声隆隆作响,然而赵永诚那充满讽刺的声音,依然清楚的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仿佛要哭出来一样,低下头跪倒在了地上。
“哈哈,你那懊悔的样子好可悲啊!不过我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费尽全力冲到A座的楼顶才发现目标在对面的B座,结果功亏一篑!你会崩溃,也是应该的啊!”赵永诚笑得越加狰狞,“告诉你吧,地洞里的罗泽很快就要死了,而我现在马上就要乘上这架直升机,带上所有研究资料远走高飞!你这倒霉的小丑,到最后还是什么也办不到,也只能继续跪在那里痛哭流涕了!”
我轻轻放下断焰,抬起头,目光瞄向对面。
继续笑吧,赵永诚。我敢打赌,你接下来将要看到的事,会比现在还要好笑一百倍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