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C8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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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早早认清现实,大二就开始谋划出路,和人合伙在校外开美术培训班教画画,到现在,赚得也盆满钵满。

        他们那一个学姐,想拉梁逢雨入伙。

        梁逢雨纠结半天,还是拒绝了。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多天才,天生就适合吃纯艺这碗饭,只是从小就喜欢,一做起雕塑来她整个人可以完全沉浸进去,这是教别人画应试画所提供不了的情绪体验。

        当然也有过迷茫,她毕竟不是富二代,家里有矿能随便造。

        搞艺术也离不开钱的。

        “你有什么好纠结的哦,你男朋友那么厉害,都在京北落户了,而且比赛奖金那么多,政府不是还解决房子吗?”乔思颖不解,“还是你觉得那是他的钱,花起来有负担?”

        这倒不是。

        不过要在京北立足,总归还是要自己养得活自己才行,而且,梁逢雨听谈双旺说,陈清霁好像在攒老婆本。

        当时其实是说漏嘴了,梁逢雨很敏锐,一下揪住话柄问个不停,谈双旺没办法,只能透露一点。

        大意是那天无意看到陈清霁有本存折,金额庞大到令人咋舌,一聊,陈清霁也没瞒着。他考虑得很周到,今后要结婚,别人有爹妈出房车、小家庭启动资金什么的,他没有,但当然得给梁逢雨最好的,所以从大一就开始攒了。

        不过,大一攒的还是小头,后边存款速度就快了很多,尤其是在世锦赛上获得奖牌后,陈清霁成绩斐然,打破了国内十几年无人有资格参加四百米奥运会的惨状,甚至对比国外选手成绩,拿奖牌也并非不可能。

        消息传来,一度名声大噪。

        沉寂多年的冷门项目,出了个现象级运动员,一时风头无两,政府企业都哗哗送钱。

        谈双旺说完一打嘴巴,感觉透露得还是有点多了,抱头鼠窜,“真不能说了,回头陈哥哥打死我。”

        男朋友这么努力,她有什么资格躺平,梁逢雨心情愉悦,比了个ok,“我会给你保密的。”

        不过后来,那是很久之后的后来,两个人已经结婚多年,靠在床头闲聊忆往昔的时候,梁逢雨一不小心,也说漏嘴了。

        之后的一次聚会中,谈双旺就让陈清霁勾着脖子拖了出去,那会儿谈双旺儿子都有了,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被绑架,愣是嚎都没嚎一声,反而拍手叫好:“噢!奥特曼打怪兽!”

        谈双旺:“???”

        ---

        而关于工作室,是梁逢雨大四年初,和几个系里的同学朋友成立的。启动资金上,陈清霁帮了她一部分,但很快,没一年,她就连本带利,存进了两人的共同账户。

        那几年自媒体火热,短视频流量爆发,工作室有个男生,女朋友学的恰是营销这块,就建议他们走合拍视频的路子。

        起先走得磕磕绊绊,没什么人看,后来才慢慢找准风格,每期都有个主题,带大家走进所谓的“艺术家日常”,搞笑中掺杂着一丝干货,又令人觉得群居生活美好又温馨,还搞过好几次免费画肖像的活动,账号养起来,流量有了,就开始接广告。

        对于接广告这事儿,工作室的大家毫无艺术家的清高之心,毕竟,恰更多的饭就意味着有更多的钱投入艺术创作,都很放得开。

        因为合作的品牌过关,广告又植入得很自然,逐渐被粉丝玩成了梗,忽然有一期没软广,还在弹幕上刷起了差评。

        工作室的账号蒸蒸日上,粉丝也在狂涨。

        只有老梁,刷几个人的视频,眉头越皱越深,“染得这是什么玩意儿的头?”

        大家刚进美院那会儿,其实还挺规矩的,只有少数几个发型特别亮眼,到后来,路上随随便便看一眼,五花八门,什么发型都有,真的就可以凑彩虹七个色。

        陈清霁有天去工作室,就在沙发旁边杂物堆里看见个色彩靓丽的东西,好在他来得多了,有经验,没轻举妄动,定睛一看,果然是个人。

        工作室一个叫十二的男生,蹲着,穿一身黑,唯独头发是橙色的。

        画不出画,就经常在那自闭。

        工作室里有麻将机,家庭影院,ktv,甚至比上次多了一缸金鱼,没事可以钓着玩。

        可以想得出平日这群人的生活状态,各自创作,空了打打闹闹,又欢乐,陈清霁不自觉也笑起来。

        职业所限,他现在陪不了她,所以更希望她的生活花团锦簇,热闹鲜活。

        不过,陈清霁很快感觉,这话说得有点早。

        这天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因为梁逢雨去接人了,等人接到,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个子不高,但模样还挺端正清秀,自我介绍,叫徐曦宇。

        “欢迎欢迎!”

        “欢迎财神爷!”

        “我终于不用管账了,”有人痛哭流涕地拍了拍他的肩,“我早说了,你们让一个小学数学不及格的人当会计是很残忍的事情!”

        陈清霁听出来了,这是工作室规模扩大,新招的会计。

        “徐曦宇,有印象吗?”梁逢雨扑过去,牵他的手,眨了眨眼,“我们小时候认识的。”

        陈清霁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一个人插嘴,“哇,那是青梅竹马啊?”

        “嗯,”徐曦宇点点头,顺口补充,“我俩幼儿园、小学都在一个学校,初中同班,还是同桌。”

        梁逢雨也点点头。

        陈清霁看在眼里,忽然就不太得劲儿。

        和他就是青梅竹马。

        和我就不算,是吧。

        当然,单这一件事,陈清霁也就算了,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但今年他可能命犯情敌,冬天,和梁逢雨一块儿回北越时,又碰见了个叫荆凡白的。

        这名字,陈清霁很不巧也记得。

        “我和梁星鸣这会儿在一个导师手底下,以前不太懂事,太幼稚了,”荆凡白三两句交代了近况,挠挠头,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有空过来玩。”梁逢雨笑得落落大方。

        临近年关,北越还是那么冷,风带着湿意呜呜吹,梁逢雨一路牙齿发颤,进屋忙不迭打开空调。

        夏天毕业那会儿,老梁把二十万给了她,做工作室的启动资金,梁逢雨拿到钱,第一件事就是往家里搬了台立式空调。

        老梁就:“……?”

        不过,木已成舟,老梁也没办法。而且,不考虑别的,夏冬两季的南方,客厅有个空调简直和天堂没两样。

        老梁逐渐习惯,也就不逼逼了,他俩在家,也都默认开着。

        可见真香果然是人类的本质。

        “还好,都还活着。”梁逢雨看着两条孔雀鱼,松了口气。这是顾半青最喜欢的品种,家里一直都保留着养它的习惯。

        客厅里,暖气慢慢充盈,梁逢雨把外套脱了,微微弯腰,“每次都最担心它俩,我养花花草草养得挺好的,阳台上那些扔着不管都活着。养鱼就不行。”

        “是吗,我看你养得挺好的。”陈清霁说。

        这话语气有点微妙,像就事论事夸她一句,又像借机抒发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醋劲,梁逢雨愣了下,一抬眼,就这么和他碰上了视线。

        “今天一个青梅竹马,明天一个朋友,”陈清霁干脆也就不大度了,勾着她的脖子,将人拖过来抵在柜子上,笑得挺冷,“后天还有什么?”

        梁逢雨眨了眨眼,很意外,“哇,陈小鸡,你吃醋了?”

        “是啊,”陈清霁捏了下她的脸,“不行?”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几秒之后,不约而同又笑开,梁逢雨牵着他的手,晃了晃,“真吃还是假吃啊?”

        “半真半假吧。”知道她不会乱来,却也嫉妒徐曦宇、荆凡白,因为他们能自由地见到他想见的人。

        他没尝过这种情绪,还挺新奇的。

        鱼缸里,氧气咕嘟咕嘟冒泡,两尾绚丽的鱼悠闲游弋,陈清霁瞟了眼,忽然想到了梁逢雨说他像这两条热带鱼。

        也许还真挺像。

        他在海里漫无目的地流浪,有一天碰到一颗雨滴,落在鳞片上掀起风暴,他的世界,才真正雨止雾散。

        意义非凡。

        所以,爱吃醋一点,也没什么吧?

        “离他俩远点。”陈清霁居高临下,又补充了一句。

        梁逢雨忍住笑意,敬了个礼,“遵命。”

        ---

        余老太太在两人大三那年去世,走得挺安详,没遭什么罪,郑辉后来再也没出现,后事是陈清霁负责料理的。

        弄完一切,那一年,陈清霁是在梁家过的年。

        今年也不例外。

        两人回来得晚,没几天就是除夕,这天,两个人出门采购东西,商场超市人潮挤挤。拎着大袋小袋刚到家,陈清霁又收到条微信,老梁要他帮忙送个证件去三中操场。

        梁逢雨裹上羽绒服和他出门,走着走着,就热出了点汗,把羽绒服解开了,到操场,一个人也没有,这会儿十点左右,阳光金灿灿的,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可能去教学楼练蛙跳了,等会儿吧。”陈清霁伸手牵着她,两个人就沿着跑道,慢悠悠散步。阳光暖融融的,照得人发懒。

        “你当年好像就在这儿把我摁倒的。”路过一道起跑线,陈清霁捏了下她手指。

        “啊,”梁逢雨想起什么,弯了下眼梢,“你是不是完全没想到?”

        “你说呢,正常人的脑回路哪会往那儿想,”陈清霁笑起来,又示意她,“要不要再来比一场?”

        “让我三十米?”她狮子大开口。

        “行啊。”

        两人脱掉羽绒服,上了起跑线,梁逢雨站在大约领先三十米的位置,她毫无武德,陈清霁还没发完令呢,就抢跑了。

        跑出一段,忽然心头一跳,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下意识转头,瞳孔猛的一缩——陈清霁不知道什么时候摔在地上了!

        梁逢雨心脏狂跳,连忙跑回去,手忙脚乱也不敢乱碰,看陈清霁蜷在地上,神色痛苦,急得眼泪差点飞出来。

        下一秒,少年却睁眼看向她,坐起来。

        与此同时,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看清楚的一瞬间门,梁逢雨惊讶地唇一张,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一直想在这条跑道求婚,本来夏天最好,是我们相遇的季节,但没能回来。也不知道下次再回北越是什么时候,就仓促了点,把你骗哭了,我不好,”陈清霁指节弯曲,把她眼泪擦了,又笑着问,“梁逢雨,你愿意嫁给我吗?”

        二零一五年的那个夏天,梁逢雨让人在跑道上暗算了他,哪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暗算回来呢?

        只有点头答应,对他负责,把手伸给他,又气又哭又笑的。

        “我愿意。”

        等情绪过去,两人手上都多了枚银色戒指。

        手牵着手,一块儿往回晃,梁逢雨想到刚才真以为他受伤了,还是忍不住有点后怕,“你以后训练、比赛一定要注意安全。”

        越了解竞技体育,越知道,这是条无比艰难的路,常人只在乎你赢不赢,没人看你付出多少,累不累,苦不苦。

        尤其现在他身上压着无数期待与希冀,能成就他,也能毁了他。

        可她只希望他平安,健康。

        “嗯,一定。”陈清霁勾了下她手指。

        “你要是残了也没事,我给你做个雕塑,”梁逢雨刚才被骗,这会儿小报复心也上来了,咬着牙说得绘声绘色,“就那种,瘸腿的,独脚大侠带披风的雕像,送你当礼物,放在我们以后的家里。”

        陈清霁笑起来,“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的?”

        再说训练受伤,也不至于成独脚大侠吧?

        不过,人是自己吓着的,他只能负责哄好,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肩膀,闭了闭眼,“放心,小雨。”

        我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身体。

        因为未婚妻要求高啊,要肩宽腿长、要八块腹肌、要人鱼线,要保持身材给她画,也不能让它受伤了。

        ---

        大年三十这天,家里很热闹。

        梁逢雨按照网上的教程煮了一锅热红酒,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橙子、苹果和各种香料的味道。

        老梁看她往锅里下什么香叶、丁香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妙,等见着成品,闻着就跑了。

        只有陈清霁给面子,停下给老梁打杂的活儿,接过杯子。不过,他毕竟是在役运动员,只浅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吗?”

        “说真话!”老梁在厨房嗷了一嗓子。

        “……”陈清霁如实道,“很复杂。”

        梁逢雨抿了口,差点让香料熏过去,不过,自己煮的热红酒,自己怎么能嫌弃,她还是干掉了大半杯。

        客厅开着空调,桌上是丰盛的佳肴,北越这边年夜饭吃得早,三点多就开始,大家边吃边聊,等结束收完桌子,也才六点多。

        窗外天黑尽了,亮着万家灯火,老梁要出门打牌,梁星鸣忙着写论文发刊,梁逢雨和陈清霁两个闲人,心血来潮打算出去玩滑板。

        室内太热,梁逢雨又喝了酒,浑身都暖融融的,陈清霁给她拿着羽绒外套,缓步跟在她后边。

        梁逢雨滑不快,因为冬天的风太冷了,没几下就把她四肢百骸的热意全都吹跑,再滑快一点,她感觉自己立马能成一块冰雕。

        陈清霁给几个教练打电话,说了新年快乐。

        他穿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边是黑色冲锋衣,腿又长又直,单手抄兜,臂弯里松松挂着她的羽绒服。

        地上有块碎玻璃,他瞥见了,弯腰拾起,一扬手,准准丢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梁逢雨忽然想到,谈双旺说,陈清霁和她在一起之后,变了一些,整个人不再那么冷了,话也多了,整个人意气风发的。

        其实,他何尝没有改变她。

        让她不安的心落地,让她坚定地追寻自己的梦想,因为他也是这样。

        少年光风霁月,前程无限。

        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在市区放了烟花,周遭小轿车响起一片警报声,可夜空过分绚烂,宛若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也实在令人喜欢。

        “新年快乐。”陈清霁不知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见她怔住,过来将人揽进怀里。

        呼吸间门,是冬日的冷气,还有橙子、苹果、香料、热红酒的香气,混着少年身上的清浅气息。

        好像有个名词,叫普鲁斯特效应,只要闻到曾经的味道,就能开启当时的记忆,梁逢雨抱着他,就总能想到夏天。

        其实夏天早就过去了,可有他在的冬天,也很耀眼。

        我们会一直这么耀眼下去的。

        陈清霁,新年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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