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 章(2 / 2)
聂长博说道:“爹,我是您儿子,但我也是你三个儿子里唯一能中进士的那个儿子。”
他看上去一向就是温吞胆小,很少这样当堂说话,更是从没说过这么猖狂的话,众人一时被他惊住,半晌没人说话。
直到聂兰不屑地嗤了一声,轻视道:“不过是个书院学子,话说太早了吧!”
聂长博从身上拿出一张纸卷来,上前递向聂谦:“爹,这是我上次旬试的成绩,上舍魁首,夫子说了,若我余后三年不落下功课,必中进士。爹若放姐姐自由,我便勤奋苦读,三年后备战考场;爹若逼姐姐嫁人,我便从墨阳书院退学,带姐姐离家自立门户,让爹这辈子也达不成心愿。”
“你,你……”聂谦瞪着他“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他又惊又怒,没想到这天竟一对子女都这样忤逆自己,却在细想之下又知道,聂长博说的是真的。
他的乡试,一试即中,十六岁就中了举人,是家中几人中举年龄最小的。
然后就是墨阳书院,无论靠的是文章还是运气,总归他也是这家中第一人,而且短短数月,就拿了上舍魁首。
长博,的确是他三个儿子里唯一有希望能中进士的。
这时大哥聂长文说道:“莫说你还没中进士,就是中了进士,又怎能用这种语气和爹说话?只要爹告你个不孝,便能让你考场都进不去!”
聂长博毕竟年少,被聂长文一句话就说得失了对策,聂蓉见弟弟也被卷进来,索性开口道:“爹,沈知仪让我等他!”
不等聂兰等人反驳,她接着道:“沈知仪去幽州,三年内必能回京,他既能为我拒了国公府的婚事,我也想等他三年,爹想不想赌一赌,也许多等三年,我能嫁沈知仪,长博也能高中进士,聂家从此飞黄腾达?”
聂谦自外地寒门中举,耗费数十年,在京中勉强挣得个六品闲官,他空有一腔青云志,奈何现在的官职已是这辈子的巅峰,所以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与显耀门庭结亲,以及儿子能中进士。与侯府、与沈家的姻亲虽是昙花一现,却也让他短暂地体验到了个中滋味,连隔壁尚书府在那段时间都对他高看一眼,而这,都是聂蓉带来的。
他确实不想就此放弃,聂蓉给她的三年后的许诺太吸引人了,让他重新燃起了热血,想赌上一赌。
反正,就算三年后,聂蓉也才二十二,她如今是二嫁身份,只能做继室,到二十二,也依然会有许多人找她做继室。
“好,我就给你三年。”聂谦回道,“这三年你就待在家中,我养着你,那开铺子的事就不用说了。”
聂蓉却不愿意,继续道:“爹,与我同开铺子的人是天香楼厨娘七娘,她出自宫中膳食局,认识宫中贵人,也许我也能通过她结识宫中贵人呢?沈知仪让我等他,但我也不能干等,总得为自己留些别的出路。”
聂谦心惊不已,心想听女儿这意思,难不成还想做妃子?
这可是连他都不敢想……
但宫中妃子,也的确有二嫁女;曾经那位登上了皇位的戾太子,也的确纳了个酒家女做侧妃,要不是戾太子被新帝所杀,现在那酒家女还是娘娘呢!
而他女儿,从前待字闺中时,上门说亲的都不怎么样,等做过了侯夫人,有了名气,明明是二嫁身份,上门来说亲的竟然还多了起来,而且门第都不低。若她真有机会见到宫中贵人,说不定也能被贵人看上呢?
这时聂兰不无嘲讽道:“看不出来呢蓉蓉,你这心还挺高,怎么,做侯夫人上了瘾,被休了还想做什么妃子娘娘?我劝你就认命吧,就你这个出身,能做上那平南县令的夫人,已经算你的福气了!”
聂谦便因为出身寒门而半辈子都被京中勋贵子弟压着,此时听聂兰这样说,不由生了怒,驳斥道:“出身怎么了?她既然做得了那安阳侯府的夫人,既然能被沈知仪惦记,就也能做得了其他高门夫人!”
说着看向聂蓉道:“行,我就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若你没等到沈知仪,或是没找到其他合适的人,我便再让媒人给你说亲。”
聂蓉欣喜不已,连忙道:“谢谢爹!”
最后,聂谦知道聂长博果然又是自己从书院跑回来,便责令他在家稍作整顿就赶回书院去。聂长博去房中取衣物,聂蓉随他一起,这才知道他之所以回来,是娘知道聂兰过来了,怕爹在聂兰的撺掇下给她订下婚事,母女二人在家中孤掌难鸣,所以让人去书院找了聂长博。
没想到聂长博在书院几个月,竟已经敢用未来支许现在了,想到自己让娘亲和弟弟如此不安,聂蓉和他道:“以后你不用担心家里,有事我自己能应付。”
聂长博问她:“姐,你真和沈家哥哥约好了吗?这个……靠得住?”
聂蓉笑了笑,叹声道:“怎么可能靠得住?我没和他约,我只是不想嫁人,所以我得在三年内自力更生,不靠家里,等三年后,才有能力拒婚。”
聂长博看着她略有讶异,但再一想,身边两个最亲的女子,一个娘,一个姐姐,都吃够了夫家的苦头,便沉默下来,然后说道:“你放心姐姐,此后三年,我便拿命来读书,我一定会高中,然后让爹放你自由。”
他如今明白了,只有前途,只有自身的价值才能带来家中的地位,若想保护姐姐和娘亲,中进士、得功名,是他唯一的路。
而这一切,最明明白白告诉他的,还是严辞。
当初安阳侯府落魄时连聂家都能去落井下石,而当严辞重获爵位,做上御史中丞时,又是何等说一不二?
因为他身居高位,便可以不讲道理直接来抢亲,也可以一言不和就休妻,所以这世间没什么道理,只有权力地位,才是真正的道理。
聂蓉朝他轻笑道:“读书可以,但你的命可比读书重要,就算下次春闱不中,不还有下下次吗?”
聂长博点点头,心里却想,他给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
下午回到书院,在寝舍见到了严皓。
他假装没看见,没理睬,严皓却自己走过来道:“听说你上午匆匆忙忙赶回去了?怎么,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聂长博没理他,他不死心,却又问:“嫂嫂……就是你姐姐她没事吧?”
听他还问起姐姐,聂长博抬起头来,冷眼道:“我姐姐和你有关系吗?”
严皓知道这事是大哥做的不厚道,只好笑了笑,好声好气地回:“我就是……也挺担心,关心一下,那个不知道你姐姐缺不缺钱呢,我……”
“以后别提我姐姐,也别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聂长博打断了他,继续道:“既然两家已无关系,你我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我家的事,不要打听。”聂长博说完就放下了衣物,转身往学堂而去。
严皓在一旁很是憋屈,最后气不过,在他身旁喊道:“去了上舍了不起啊,不打听就不打听,爷还不乐意呢!”
书院分外舍内舍上舍,成绩依次往上排,聂长博最开始进书院是严辞的关系和陈夫子的青睐,所以直接进了居中的内舍,和严皓在一起读书,后来几次考试,成绩冒尖,便被安排去了上舍,和严皓分开了。
其实严皓也不在意这个,聂长博比他脑子好,又比他刻苦,人去上舍是应该的,他只是觉得委屈,休妻的又不是他!他还劝过他哥去接嫂子回来呢,他哥不听有什么办法……
唉,也不知大哥在去岭南路上怎么样了,听说嫂嫂回家了还挺吃香的,许多人上门提亲,他听着心里都急,可惜等他哥回来,嫂嫂早就嫁人了。
作者有话说:
严皓: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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