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开店第四十四天（2 / 2）

        完全忘了他们才是压榨绣娘的罪魁祸首。

        他们掌握了全城的绣娘，对这几百文钱还真不怎么在意。

        洛潮汐收好几个帕子，揣进袖子里，和掌柜的对视一眼，走出门去，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着那个绣娘。

        那个绣娘收起钱袋，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这个钱袋的价格比她的那些手帕价格还要高，她想赶紧追出去把钱袋换回来，却在出门后没多久就看到了等在路口的洛潮汐。

        “您这是……我把钱袋还给您。”之前这个女人一直低着头，现在抬起头了，洛潮汐才发现对方其实挺清秀的，年纪估计不大，看上去最多十六岁，脸和身上都是营养不良的干瘦，手指上很多伤口，有些伤口已经肿了，她把钱袋打开，却发现里面有两块银子的几百枚铜板。

        “哎？”

        “这边布庄收购价太低了。”洛潮汐解释道，“我按照正常市场价给你的。”洛潮汐说，“幽州城的布庄收购价格为什么这么低？”

        这个女孩一愣，小声地说道：“您跟我来，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

        佩兰并没有拒绝洛潮汐的好意。

        她也知道是洛潮汐故意的，不然就直接给她钱而不是连钱袋一起给她了，这位公子是个好人。

        “我想去一趟医馆买些药。”佩兰说道，“我娘亲还在家里病着，我出来卖绣品就是为了给娘亲抓药。”

        洛潮汐自然是无所谓。

        两个人一边走，佩兰一边给洛潮汐解释。

        佩兰是幽州城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她家里一共6个姐妹，父亲是个赌徒，天天对母亲非打即骂，早早地把几个姐姐嫁了人，还把彩礼挥霍一空，现在家里就剩她一个，也被那个男人给订了出去，等过了年就嫁过去。

        唯一幸运的是，那个男人输钱喝了酒，在半路的时候不小心掉下了河摔死了，她们一家这才松了劲。

        母亲一直被打，又要养家，骤然得知这个好消息，一个没忍住就泄了气，缠绵病榻，让本就不好的家庭雪上加霜，而佩兰的绣活就是母亲教的，她现在就只能靠这个赚点钱养家，给母亲抓药治病。

        而幽州城的价格为什么这么便宜，就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幽州城的绣品价格还是市场价，但自从一个京城来的人将城内的大小布庄收购，成为了幕后的老板。

        这个人直接压低了市场价格，其他布庄收了高价布就卖不出去，就只能低价收，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绣娘作为最底层的供应人自然越来越穷，整个生态链越来越差，到后来，收购价格也从一开始的三四百文到了现在的一百文，甚至还有继续往下降的趋势，几乎快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洛潮汐给的这些钱，几乎是救命钱了。

        “京城来的……吗？”洛潮汐若有所思。

        “没有其他游商过来收购吗？”

        “会来幽州城的游商都知道幽州城的市价，他们根本不会用更高的价格来收，只要高个十文二十文的我们就会卖给他们。”

        但这个价格也远远低于市场价。

        光明正大的恶心人，捡便宜。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中低价卖出去的行为是恶性循环，可为了活命还能怎么样呢？

        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压榨自己。

        此消彼长，这样就形成了一套非常畸形的模式。

        富的越富，穷的越穷，而作为供给层面的绣娘，为了生存下去只能不停地压榨自己，从天蒙蒙亮开始一直做到晚上天黑，熬得眼睛都快瞎了。

        他们现在面临着一中状况，越努力越穷。

        “像你这样的绣娘很多吗？”洛潮汐心里有了想法之后便问道。

        “是的，幽州城所有的绣娘都是这样。”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都快习惯了。”

        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抗争，但是抗争的前提是充足的资金，还没等抗争成功她们就已经饿得直不起腰，这样抗争又能有什么用呢，所以只是死循环罢了。

        “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绣。”洛潮汐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图样，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对戏水的鸳鸯，工程量不大，大概两三天能绣完，而且鸳鸯图样挺考验绣娘的水平，洛潮汐用这个，也是为了考验对方。

        “用这个图案绣一份扇面，如果合格的话我可以用250文买下，需要你之前的那中水平，可以做到吗？”

        佩兰一愣，接过来看了看，比她们以前绣的要稍微简单一点，所以点点头，“可以，公子什么时候要？”

        “三天？”

        “后天就行，后天这个时候我就能绣好。”佩兰赶紧说道。

        她本以为这就是一次性的买卖，但这位公子竟然还能让她赚一点钱，“对了，用这中布试试。”

        洛潮汐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米色的棉布，有一尺那么大。

        是一块颜色很淡的白色布，佩兰从来没有见过这中布，有些惊奇地摸了摸、

        “我没试过在这中布上绣……”

        “这些布应该够你绣三个了，剩下的你自己可以留着。”

        佩兰小心翼翼地摸着布，重重地点头：“我一定会做好的，但是，我怎么找您呢？”

        “后天这个时候，我会让我的手下这个地方找你。”

        他们现在就在一个医馆的门口，距离洛潮汐现在住的客栈很近，“她是个女子，叫做青竹，见到她你就能认出来，到时候你可以和她对接，到时候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洛潮汐看了眼天色，“就这样吧。”

        洛潮汐转身离开。佩兰看着洛潮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下定了决心，转头进了医馆。

        佩兰去了医馆里面买药，她现在手里稍微宽裕了一点，每次只敢买一副的药的她现在直接买了五副药，够她娘喝大半个月了，剩下的钱则是盘算着买点粮食，让自己娘好好养病。

        剩下的钱要继续省着用，但这些钱能让她们家省吃俭用活一个月。

        洛潮汐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青竹是和洛潮汐一起的，青竹听到洛潮汐这么说后就点了点头，“我会去调查清楚的。”她以为洛潮汐跟她说这件事是为了让她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洛潮汐也没有反对。

        他也不知道青竹是用什么方法调查，竟然还真的被青竹查出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青竹打听消息的动作非常简单粗暴，她并没有去找人类，毕竟他们也不熟，而是在晚上找到了本地的鬼怪喜欢去的地方。

        虽然青竹平常沉默寡言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但论起战斗力，其实她才是这些员工里面最强的，哪怕是柳绝非在她手里都不一定能讨得了好，而青竹做的，就是直接把本地的妖怪和鬼们揍得哭爹喊娘，然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那个京城的人是陆家的，背景是南方的陆家商行，除了幽州城之外还在其他几个城里做了同样的事，以低廉的价格收购绣品，将品质比较好的带走去其他地方卖赚取差价，这些地方的绣娘都过得不太好。”

        “陆家？”洛潮汐觉得京城陆家有些耳熟。

        应该是有人跟他说过……

        是什么来着?

        洛潮汐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是什么时候了。

        是之前殷老爷和殷夫人给他说的，是和殷家敌对的另外一方势力，据说手底下不是很干净，之前洛潮汐还在奇怪究竟是哪里不干净，是沾了人命的不干净，还是其他的什么，现在洛潮汐倒是理解了。

        虽然没有直接杀人，但吃的都是人血馒头，现在才持续了几年，但中间逼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既然是对手，那洛潮汐可就不客气了。

        这么好的便宜绣娘洛潮汐可不会放过。

        不过洛潮汐并不打算亲自办这件事，今天他和佩兰的交流时间有点长，而且在这个时候男女之间多说几句话都要被编排，他要是继续和佩兰多交流，估计就要有风言风语流出，对佩兰这个小姑娘不利。

        他第二天一大早就策马离开，回到康州城。

        回去的时候没有外人，洛潮汐就没有掩藏什么，直接用了最快速度，不到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康州城门外，又过了十几分钟出现在自己店门口。

        店里的客人依旧不少，坐在前面的珠兰看着洛潮汐回来，打了声招呼：“东家回来了。”

        “这几天怎么样？”

        “有几个想来偷东西的，被我们送到官府了。”珠兰说道，“然后是殷府的人，说让您回去之后去府上一趟。”

        洛潮汐临走前把要送的东西送到了殷府，当时殷夫人和殷老爷不在，洛潮汐就留了话走了。

        他在店里没呆几分钟就又骑着马去了殷府。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门房和管家，但这次不一样，殷夫人和殷老爷听到洛潮汐过来后就直接一路小跑过来了，尤其是殷老爷，明明也五十多岁了，跑过来的时候还虎虎生风，甚至没有走池边的小路，直接踩着水面落到了洛潮汐面前。

        殷老爷竟然也会武功！

        洛潮汐见对方手里拿着的那个望远镜，立刻就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着急要见自己。

        果不其然，殷老爷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洛潮汐：“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个的？”

        “这是是我阴差阳错得到的。”洛潮汐说，“原理很简单。”

        殷老爷过来找洛潮汐，就是想问问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搞到的，能不能再搞到更多。

        他在洛潮汐留下的说明书里名字是“千里眼”，当初殷老爷还在奇怪什么东西能叫千里眼。

        而当他摸索出了这个千里眼的用法，将这个望远镜的一端放在眼睛前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能通过这个望远镜名下竟然能够看清隔了几个街区的周府房梁上的砖瓦，连门前那棵梧桐树上坐着的麻雀的羽毛都能看得分毫必现。

        怪不得是千里眼！

        虽然不一定真的能够看到千里之外，但这东西若是运用到其他方面，若是利用到军队——

        殷老爷在弄明白了这东西效果的一瞬间脑海中就有了无数可能，有了这个，他们大晟王朝的军队就能够提前知道敌人的动向，避免敌人的埋伏，也可以依靠这个千里眼提前埋伏敌人，为他们军队带来胜利。

        如果说原本殷老爷只是把洛潮汐当成一个讨喜的后辈，一个很有潜力的新人，除了一部分的欣赏之外，还有一部分为了扶持后辈的心思。

        毕竟他们这一派没什么钱。

        但现在洛潮汐所展现出来的价值远远超过了殷老爷给他的预期。

        光这一个千里眼的价值就足够殷老爷彻底推翻他对洛潮汐的评价。

        有这个望远镜的存在，其他几样东西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但这次殷夫人过来找洛潮汐却正是因为这几样被殷老爷忽视的东西。

        她来得比殷老爷慢，等她走过来时气喘吁吁地喝了一口茶。

        洛潮汐对她行了一礼。

        殷老爷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夫人，有些失态地抓着洛潮汐的胳膊，“你知道原理，也就是说你会做这个？”

        “工具合适的话可以，但要求很高，成功率很低。”洛潮汐点点头。

        其实望远镜就是利用通过透镜的光线折射或光线被凹镜反射使之进入小孔并会聚成像，再经过一个放大目镜而被看到的结果。①

        初高中就有类似的实验，现在网上还有卖这中材料包，但材质是木头，不怎么耐用，放大的效果也有限。

        最粗糙的望远镜用正透镜和负透镜就能做出来，而批量生产的话琉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玻璃更好，但在大家眼里，其实玻璃也是琉璃。

        “太好了，太好了。”

        殷大人一心为国家着想，所有能让国家变强的事情他都会去做。

        洛潮汐能够明显感觉殷大人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如果说原本他对自己只是一个还勉强算得上欣赏的后辈的态度，那么现在对方是已经把自己提高到了一个可以进行平等对话的高度。

        就是因为这个望远镜。

        他不是不知道望远镜出现会改变什么，但实话说，放在冷兵器时代，望远镜能够做到的事情比较有限，就是看使用的人要怎么做。

        现在晟国和北狄以及西域的关系看起来似乎还好，但两边刚刚结束交战不久，晟国虽然是战胜国但优势并不大，经过这两年的休养生息，某些部落又一次露出了爪牙，蠢蠢欲动。

        而除了西域和北狄外，还有南方的一些小国，这些小国占据了西南方，那里遍地毒虫易守难攻，晟国想要收服那里却有心无力。

        而有了这个——

        殷老爷已经开始激动了，似乎想象到晟国统一整个大陆的样子，然后洛潮汐开口道：“这个做起来还挺难的，而且需要品质最好的琉璃，需要最高的透明度，成本很高的。”

        “你不懂。”殷老爷拍了拍洛潮汐的肩膀：“你根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殷老爷想了想，从腰上解下一块鸡蛋大小的腰牌，上面印着一个“殷”字。

        “你拿着这个，拿着这个，我可以满足你一个不违背原则的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①摘自百度百科“望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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