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我以归 忧心有忡(1 / 2)
母马事件后,舒寰对碧落城的攻势更加迅猛。
我努力斡旋,依旧阻挡不了伤亡。我不知道这一场仗究竟打了多久还要打多久,每天都是在沙尘里醒来,在沙尘里睡去,即便在梦里也能闻到硝烟的味道。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战火里,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在城市的上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太阳了。
死亡的人数以秒的速度在增加。我站在城池上,城池下的尸体堆积如山,耳朵被炮鸣刀戟声震得嗡嗡直响。
空气里有一种让人窒息的肃杀,我尽量小口的呼吸,却依旧有血腥味。
丰泽曜在身边淡淡的看我,不像以往的调笑妩媚,他的脸上有一层灰色,如同此时的天幕,蔚蓝的背景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灰。
“你怕了吗?”他的声音喑哑低沉,与轰隆的炮声格格不入,我很清楚的听到了。
我眯细眼睛,看着城下草地。骑兵步兵往来冲突,他们满身是血,挥舞着和他们身高一样长的矛枪。他们还很年轻,像这个三月的天气一般生机盎然,眼神清澈得还倒映出浮华异彩。
蓦地我想起那首《诗经.邶风.击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我终于知道那个士兵能写出传唱千年的绝句并不是他有多有才。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初生的太阳,谁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宿在哪里,谁也不知第一个星升起的时候自己是否还有命。
而他的妻子也许还在家里等,倚在阁楼的小轩窗前看着远方,那是良人出征的方向,而这个人也许明天回来,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面对死亡,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可此刻的我竟觉得害怕已经是一种近乎讽刺的事情,嘴角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道:“怕,不过怕过了头也就不怕了。”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回答,看着我许久终于还是将目光移向了远处,那里士兵们抬着担架将一个个伤员抬进城中。担架上的人满身的血,抬担架的人也是满身的血。谁也看不出他们伤的有多重,或者已经牺牲了。
牺牲,一个很让人钦佩的荣誉,而得到的人却要用他们鲜活的生命去换取。
“你在怪我,对吗?”
他没有看我,但是我知道他是和我说的,因为城池上除了我和他再没有其他人。
皓国是三个大国中实力最强的,可是在墨国和狼族部落联合攻击下,也日见狼狈。
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可是传说中金甲战士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过。
伤亡人数的剧增使我原本那点微不足道的恐惧消磨掉了。我开始变得浮躁,那次向丰泽曜提出要童子军团参战,被他拒绝了。我心一横开始琢磨着自己上阵杀敌。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高尚。我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只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年轻的生命死去,让我整日整夜的困在这硝烟中,着实煎熬。
可是丰泽曜竟然连这个要求也要拒绝我。
曾经,我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救了他。用自己最青春的五年帮他训练出那批精锐之师。他就是这样报答我的!眯细眼睛瞥着他,嘴角有些僵硬我却固执的给他一个冷笑。
他自觉没趣,也不再说话。
我终究还是希望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他没有。
我甩袖离开了高台,我已经受够了这种压抑得近乎死气的生活!
大概是三个月前我接到消息,莫北先生双眼成疾已接近失明。不知是何种情绪作怪,我忘记了所有前嫌一门心思的想知道他们的消息。
作为人质,他们待在墨国无疑是危险的。
趁丰泽曜不注意的时候我给丰清诺传了一封书信,我传书给他无非是向先生问好。按平日的速度,应该在两个月前就可以收到的,可是这一次却久久没有音讯。
等待成了一种劫难,于我而言,所见所闻都成煎熬。
这是一封杳杳无期的书信。在漫长的等待中我也终于明白了杜甫的心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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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有白色的碎屑绵绵不断的从空中飘落,我以为是雪花。轻轻接住一片并没有冰凉的触感。放在鼻子前一嗅,有淡淡的清香。
我这才看清这是梨花瓣,周围看不到一颗梨树,这却是我想不到的。
我高一脚低一脚的踩在地上,左顾右盼的寻找着,周围很静,也很荒凉。漫山遍野除了那飘摇的花瓣似乎再也没有一个活物。
这,是一副死气沉沉的画卷!我有种想逃的冲动。
“你终于来了……”
背后响起一个阴而冷的声音,我全身一弹,回过头去。
飘飞的花瓣里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他身上的白衣比梨花的颜色还要亮眼。他微微的低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我只能隐约看到一丝惨白。
我心中一惊,这个孩子是谁,为何我心里会有一种强烈的熟知感,为何他会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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