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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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随安靠在凭几上,  一只手搭着软垫,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靳若回东都净门做善后工作,  万林送几位受惊的世家子弟回家,花一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  自告奋勇送姜七娘回程,凌芝颜随行护驾,  于是乎,林随安又成了压船的保镖。

        云水河的风轻柔地抚过脸颊,阳光偶尔被云遮住,偶尔又溜出来,仿佛巨大的画笔在空中刷下一道道朦胧又明亮的金色光束,画舫优美的船身弧线闪耀着光芒,  高高翘起的船尾在水面划过悠闲的痕纹。

        方刻正在处理她身上的伤口,  不得不说,  专业医者的手艺就是不一样,动作干练麻利,  就是稍微……嘶……很有些疼。

        姜七娘的笑声时不时传过来,  期间当然少不了花一棠的捧哏。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能想到让云水河码头的货船帮你装腔作势,  狐假虎威。”

        “只是未雨绸缪的小计策,能得姜七娘如此谬赞,  花氏全族上下与有荣焉!”

        “你真不愧是花一桓的弟弟,  和他一样长了八百个心眼。

        “姜七娘所言甚是!明日我就去定做一张金字牌匾,写上‘八百个心眼子’挂在别院正厅,  以谢姜七娘赠言!”

        “……你小子脸皮也太厚了吧。”

        “姜七娘果然慧眼如炬,厚脸皮可是我从娘胎里带出的本事呢!”

        “噗!”

        方刻鼻腔里哼了一声,上药的手法顿时狂暴了三分,  林随安倒吸一口凉气,“方兄,淡定、淡定。”

        方刻:“说好的云中月的全尸呢?”

        林随安:“咳,一不小心让他跑了。”

        方刻翻了个白眼,三下五除一包扎完毕,双手狠狠一勒绷带,林随安疼得的眼珠子差点没飞出去。旁边的凌芝颜默默捂住手臂的伤口,屁股一格一格往外挪,貌似想逃,可还没挪出去一尺远,就被方刻一把薅了回来,刷刷两下撕开袖子,抓过金疮药一顿乱洒,那手法、那频率、那速度,怎么看怎么有西市胡人食肆烤羊肉大厨的真传。

        凌芝颜疼得嘴都白了,眼巴巴朝林随安放送求救信号,林随安淡定移开目光,只能装作没看见。此时的方刻就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她好容易从那些黑衣人手里平安脱身,可不想莫明奇妙折在这儿。

        根据伊塔的叙述,林随安连猜带蒙复盘出方刻一整天的行程,从方刻的视角来看,今天简直就是历劫的一日。

        巳时三刻,方刻起床,发现别院空荡荡的,众人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伊塔,两轮手舞足蹈的你来比划我来猜之后,方刻明白了个大概。

        这帮人竟然撇下他,集体去赴东都净门的约,甚至没人叫他起床。

        罢了,想必此去乃是一场硬仗,他不会武功,去了也无甚大用,不若在别院看家。岂料伊塔又在一旁手舞足蹈解释,三轮你来比划我来猜之后,方刻又明白了。

        花一棠临行时嘱咐伊塔,说方刻连日辛苦,劳苦功高,特请他去云水河游河赏景,花氏的画舫早已恭候多时,顺路还可以接众人一起回家。

        如此盛情难却,方刻只能去了,可画舫刚入云水河的水界,就见好几百艘的货船气势汹汹追了上来,船上的水手个个义愤填膺,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方刻一头雾水,听了半晌才听明白,原来花一棠前一日买了一百七十八船的货,只付了定金,号称今日辰时三刻便派人来云水河码头付尾款,可船员们等了一早上,非但没等到尾款,还看到花氏的队伍明目张胆从堤岸上晃悠了过去,他们驶船跟着催喊了半晌,却被花氏彻底无视(林随安恍然大悟:原来当时那些船员不是凑热闹起哄,而是催债的啊),正火冒三丈之时,恰好见到方刻和伊塔乘着花氏的画舫到了,于是乎,前仇旧恨一股脑都投射到了方刻身上。

        可叹方刻本以为是来度假休闲,不料莫名其妙成了冤大头,上千金的货款自然是付不起,解释也无人听,险些被那些脾气暴躁的水手们拆了画舫扔进河里喂鱼,只能孤注一掷向白鹭岛的方向逃之夭夭,抓花一棠付账。好死不死就成了浩浩荡荡催债船队的领路人,好巧不巧恰好解了林随安等人的燃眉之急。

        “所以,四郎他到底是歪打正着还是——”包扎完毕的凌芝颜瞄了眼方刻,压低声音问林随安,“早有图谋?”

        林随安:“……”

        男人心,海底针,现在她还是少说两句,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方刻哼了一声,提着药箱大步流星走到花一棠身边坐下,花一棠正对着姜七娘拍马屁拍得来劲儿,见到方刻的架势不由一怔,”方大夫,您这是——”

        方刻不由分说拽过花一棠的右手,扯下花一棠绑伤口的丝帕,将半瓶金疮药都倒在了上面。

        “嗷——”

        花一棠猝不及防的尖叫犹如一根炸毛的大扫帚,将云水河面上的水鸟尽数扫上了天空,翅膀的扑打声就好像某人被啪啪打脸。

        林随安和凌芝颜躲得老远,缩着脖子,表情是同一型号的惨不忍睹。

        面无表情的方刻将花一棠的手狠狠勒成了一个粽子,花一棠碍于姜七娘的存在,只敢喊一声,余下的惨叫都硬生生吞了回去,憋得那叫一个泪眼汪汪,可怜巴巴。

        姜七娘都有些不忍心了,“花四郎,你家这位医官的手法有些……粗狂啊……”

        “我不是大夫,是仵作。”方刻撩起眼皮,黑黢黢的眼瞳对着花一棠的通红的眼眶,“在我手底下的,都是死人。”

        一句话说得周遭温度直线下降,林随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花一棠僵着脸干笑,正要打个圆场,就在此时,画舫船尾发出咚一声,好似撞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就听船尾艄公尖叫道,“不好!撞到人了!”

        确切的说,不是撞到了人,而是撞到了一个死人。

        林随安仰天长叹,深感无奈:花一棠的侦探体质buff果然再次启动了。

        躺在甲板上的是一具湿淋淋的女性尸身,赤着脚,上身穿褐黄色半臂,下身着大红色的石榴裙,是东都女性最流行的配饰,看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发髻微散,没看到任何发饰。

        尸体泡在水中的时间应该不长,尚未出现肿胀的现象,阳光掠过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隐隐泛起桃粉色的光泽,让人有种特别的感觉——这具尸体,很漂亮。

        林随安立即想起了之前凌芝颜说的那桩怪案子:伊水渠发现了一具尸体,因为尸体状态颇为诡异,还冒出了东都妖邪作祟的传闻。

        凌芝颜显然也想到了,撩袍蹲身仔细观察尸身片刻,皱眉退后,请方刻上前。

        忙忙活活一整天,总算见到了一具正经的尸体,方刻的棺材脸明显明亮了三分,着手检验尸身,姜七娘背着手站在一旁观察,蹙着眉头问凌芝颜:“我记得上个月大理寺上报的案宗里有三起水渠沉尸案尚未破案。”

        凌芝颜:“是。”

        “凌司直以为这具尸体与那三宗案子可有干系?”

        “沉尸案并非凌某负责,凌某不曾读过案宗,不敢妄言。”

        姜七娘颇为诧异看了凌芝颜一眼,“陈老头居然放着你这么一个破案奇才不用,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咳咳咳!”凌芝颜差点被口水呛死。

        花一棠慢条斯理落井下石,“姜七娘果然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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