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166 庙不大,祖宗不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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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红英猛地抬头,表情有些忐忑。

        靳若端起门主的派头,德高望重一笑,“三日后,我和师父亲自去分坛总堂探望诸位兄弟。”

        甘红英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意,靳若的言下之意就是此事十拿九稳,不必忧心,连声道谢,喜气洋洋走了。

        甘红英一走,正堂里的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池太守和夏长史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暗暗骂娘。

        他们在益都为官多年,对益都的形势自然心知肚明,所谓为祸乡里的江湖门派,其实背后都是世家大族势力争夺,让林随安剿匪,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是想借林随安和花氏的手打压十大世家的气焰,树立太守府的威信。

        此事的确不太厚道,说的好听是借风使船,说的不好听就是借刀杀人。

        本以为花一棠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林随安又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夫,想着只需稍微卖卖惨,忽悠两句定能将二人拖上贼船,岂料林随安竟出自净门,偏偏净门不知轻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如今可好,阴谋变阳谋,这出烂戏要如何收场?

        再看花一棠的笑脸,怎么看怎么阴阳怪气,林随安的眼神嗖嗖的冷,那位靳少门主就别提了,甚至连凌司直的目光都透出了鄙视。

        花一棠慢悠悠摇着扇子,“池太守,夏长史,要不——”

        池太守:“池某突然想到还有要务未曾处理,先行告退!”

        夏长史:“夏某陪池公一同前去!”

        二人手挽着手,提着衣襟就往门口跑,花一棠身手更是利落,一个箭步拦住二人,抱扇展颜笑道,“花某今日甚是高兴啊!”

        二人:“诶?”

        “花某初来益都,又只是个从七品的参军,池公和夏公却能将剿匪重任托付给花某,说明二位对花某推心置腹,将花某当成了自家人啊!”花一棠眼圈一红,也用袖子抹了抹眼角,“花某何德何能,竟能得二位上峰如此赏识,当真是感动至极,感佩至极啊!”

        池太守和夏长史傻了,心道这花一棠怎么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传说中的花家四郎七窍玲珑心肝一肚子花花肠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怎么今天差点做了冤大头,不但不恼,还感动上了。

        莫非传闻是假的?还是说——

        这货又要作妖了!林随安心道。

        这俩官儿真是作死啊!靳若心道。

        四郎此举定有深意。凌芝颜心道。

        “今日花氏在张仪楼设宴为花某接风,二位大人若是不弃,不若与花某一同前往如何?”花一棠真诚邀请道。

        池太守:“此乃花氏家宴,我们不太方便——”

        夏长史:“要不改日再聚,我来做东——”

        “正是因为是家宴才要邀请二位大人啊,凌司直、林娘子和靳少门主也要去的,都是一家人嘛!”花一棠笑道,“凌司直刚刚还说要与池太守好好叙旧呢!是吧,六郎?”

        凌芝颜尴尬起身,扯出营业笑脸,“池太守,夏长史,请吧。”

        大理寺司直,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绝对是不能得罪的,何况凌司直长得又这般正直诚恳,他开口邀请,这回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池、夏二人只得硬着头皮抱拳道:“如此,我二人就却之不恭了!”

        靳若愕然:“姓花的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会就为了逼咱们陪他吃吃喝喝吧?”

        林随安:“……”

        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缺德事儿。

        *

        张仪楼与散花楼并称“益都双绝”,张仪楼“菜绝”,散花楼“酒绝”。张仪楼的拿手菜有九九八十一道,散花楼珍藏佳酿有六六三十六种,益都人人都说,若是张仪楼的菜能配上散花楼的酒,便是天下至鲜至美之味。

        可偏偏这两座酒楼的掌柜互相看不顺眼,张仪楼的菜绝对不能送到散花楼去,散花楼的酒也一滴都不会流去张仪楼,明明两栋酒楼只隔了一个南五区,却硬生生憋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花二木将接风宴订在了张仪楼,想必是知道花一棠只爱吃不爱酒,林随安深表遗憾,想着下回若有机会定要去散花楼试试三十六种佳酿,毕竟她还有个酒鬼千净要养活,万一能碰上满碧的替代品,能省一点算一点嘛。

        从花氏九十九宅所在的南二坊到张仪楼所在的天青坊,乘车只需一刻钟,离近了看,这座酒楼愈发宏伟华丽,六层楼,每层层高三丈有余,飞檐似鹤翅,黑瓦油光锃亮,檐下挂着银铃,风过铃动,与楼前的车水马龙呼应成曲,门前是两根四人环抱粗的大柱子,漆成了鲜艳的墨绿色,黑底金字牌匾高悬,写有“张仪”二字。

        一楼大堂接待散客,门庭若市,吃喝吆喝,声声震耳。穿过正堂,是一方宽敞的天井,中间设了一处雅致的人造庭院,花红柳绿八角凉亭,一队乐人在亭中咿咿呀呀弹唱,唱的是林随安听不懂的古蜀语,听起来有股子草香味儿。

        张仪楼的楼梯建得很有特色,以天井为中心环楼而上,楼梯外栏平台外沿设有凹槽,里面蓄了土,种着各式各样的盆栽,花枝繁茂,红花尤甚,站在天井中央往上看,楼梯像一条身披红鳞的蛟龙盘旋而上。

        拾阶登梯,丝竹靡靡声声入耳,香气阵阵步步成景,左转七绕右转八绕,林随安险些晕楼。

        好容易爬到六层阁楼,跟着小二穿过长廊,便是张仪楼最豪华的海棠苑,花二木率七名重孙子早早候在门外,见到池太守和夏长史更是喜出望外,又命小二加了十八道菜。

        一番谦让互拍马屁后,总算落了座,七八队妙龄少女鱼贯而入,不到半柱香就将桌案摆了个满满当当,按唐国的规矩,两人坐一小案,环排一圈,中间位置留给舞姬乐妓烘托气氛,池太守和夏长史一桌在主位,花一棠和凌芝颜在右侧位,林随安和靳若在左侧位,花二木和其余七名重孙辈分成四桌,依次排座。

        不得不说,花二木一家不愧是花氏子弟,酒桌上这一套讲究搞的是炉火纯青,一桌负责走行酒令,一桌负责活跃气氛,一桌负责拍马屁,一桌负责随时策应。

        池太守和夏长史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耐不住气氛实在太过热烈,两杯黄汤下肚,就被沛沛然的马屁熏得飘飘然了,和花一棠、花二木勾肩搭背聊得不亦乐乎,恨不得将私房钱的位置都供出来。

        凌芝颜苦不堪言,用尽全身解数才免去被灌醉的厄运,林随安完全没这种烦恼,花氏林娘子威名在外,一个眼神就逼退了喝上头的池太守,其他人更是退避三舍。靳若坐在林随安的保护圈里大吃特吃,连连对师父竖大拇指。

        一顿饭从午初吃到了申正三刻,大吃货靳若都吃不动了,瘫在凭几上打饱嗝,林随安托着腮帮子打了个哈欠,无聊望着楼外的风景。

        窗外天色昏暗,云低压境,不远处的民居群被坊墙划分成一个个整齐的小格子,银光闪闪的河流从两个里坊间穿行而过,林随安根据净门的益都舆图估算了一下,那边是西南方向,应该就是花二木所说的浣花溪流域——益都著名的造纸产业坊区。

        突然,楼下乱了起来,客人们涌出了张仪楼,站在道边朝太白坊区张望,四五层的客人纷纷从窗口探出脑袋,浣花溪岸边更是喧闹,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去,远远能听到刺耳的尖叫声。

        林随安腾一下支棱了起来,探出脑袋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可楼太高,坊区太远,什么都听不清。正抓耳挠腮之时,适才去厨房催菜的木夏气喘吁吁跑进厢房,提声道,

        “四郎、林娘子,不好了,听说浣花溪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

        小剧场

        林随安:嚯!果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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