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真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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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只是个人类,  他曾那样想过——在他还没有给自己取名为“杰西·狄伦”之前。

        杰西本人对人类没什么特殊的兴趣,  那只不过是一个出现不足万年的年轻种族。他们像蚂蚁或蜜蜂，聚集在一起倒是有可能制造出一点令人吃惊的东西。

        可也仅限于此。

        他注视着一切，心血来潮时会制造一点天灾或丰收,  调整各个智慧种族的分布。数量较大的智慧种族可是施术者的主要来源,  这样不至于让他们挤成堆,  导致自己的“口粮”减少。至于单独个体的命运,  他从不会操心，更不会直接干预。

        那些微不足道的生命不住繁衍、战斗、相爱、憎恨,  又从废墟挣扎着存活下来。他们创立无数宗教，怀抱着强力的法术,  向自身所想象的神献祭粮食、水果、猎物,  再或者敌人、同胞、甚至于自身。

        但自己并不需要那些。杰西只是需要那些开水水泡般生生灭灭的生物做好两件事——继续发展法术、使用法术，顺带创造更加灿烂的明。

        毕竟都只是一瞬。

        每个智慧种族都会自己定下无数规则，美德与恶行，神圣与肮脏。他冷眼旁观那些法则随时间流逝不住被改动，被重写，只觉得有趣。

        第一次注意到艾德里安·克洛斯，杰西没有抱有半分期待。一只人类的幼崽，愚蠢地走在必然死亡的道路上。按照自己的计算，要是他留在原地拾起斧头，学同类吞食尸体，或许还有那么点可能获救。

        一个谈不上少见的蠢货。

        这样自己不至于因为能量反馈不足而感到饥饿。虽说饿一两顿也不是什么大事，饱腹的满足感更令他愉悦。

        对于某些个体,  杰西偶尔会计算一番他们的命运，完全随机,  权当消遣。而结果大多也不出所料的平凡,  最特殊的几位顶多当个勇者或国王,  然后在财富与权利的环抱死去。在这个角度上,  嗜睡的巨龙都要更有趣些。人类寿命极短，一点点意外就足以让他们失去性命。

        矛盾而有趣的结果。

        杰西忍不住分出一点注意力，饶有兴趣地开始认真注视他。

        可他随意计算了下那个人类少年看似短暂的生命，兴趣顿时浓了不少。

        年轻的艾德里安·克洛斯注定死在这个雪夜，没有任何解法。可他又有极高的可能从根本上影响整个地表的命运。那可不是成为人类的英雄终结战争，或者统一所有人类国家那种仅限于“人类世界”的影响。

        那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按理来说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如果只是让他脱离自己的计算范围，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杰西没有犹豫太久，就得到了“找乐子更为重要”的答案。他从本体分出一点点血肉，丢到地表，化为人类能够接受的形态，然后把自己的意识套了进去。

        被暴风雪遮蔽的天空越发黑暗，那个人类死亡的可能性依旧是百分之百，而影响地表的可能性在慢慢降低。看来影响地表命运的不会是一具骨骸，必须是存活的艾德里安·克洛斯才可以。

        或许自己该任由他死去，杰西想道。但地表已经几千年没有能引起他兴趣的明显变化了，无聊得要命，他又有些好奇。

        发现艾德里安·克洛斯的异常，是在他第一次救起对方之后。

        艾德里安·克洛斯天赋惊人。杰西能感知到地表那些星星点点、不住闪烁的力量回馈，克洛斯在其是相当明亮的一颗。可他的状态十分不自然——

        这是他第一次救起艾德里安·克洛斯。

        这个无亲无故的人类逐渐变强，鉴于已经无法计算对方的命运，杰西必须时不时多看两眼，好确定这家伙还活着——既然活着，根据自己的经验，对方改变地表命运的可能性不会那么容易消失。

        可属于艾德里安·克洛斯的那颗星星自从变得灼目后，再也没有闪烁过。

        这可不是他熟悉的人类，杰西顿时给自己找了个解闷的目标。他兴致勃勃地关注着头脑那颗星辰，热切地等待它闪烁，没事儿就去探查一番克洛斯的近况。

        那颗星星不会闪烁。

        魔法的交易请求由精神发起，同样由精神影响。无论是多么虔诚的信徒都会有对世界抱有怀疑、信念动摇的那一秒，而它会造成一点点瞬间的闪烁。从各位宗教领袖，到诸位无神论者。他们总会动摇——为神明动摇，为自己动摇。

        克洛斯前往边境，参与龙息石矿脉的争夺战。血肉横飞，杰西能够窥视到威拉德那边的打算——引爆龙息石，彻底毁灭审判骑士团的精锐。

        这可不行，他还没有等到克洛斯的动摇。得让克洛斯活下来，可一旦克洛斯加入战局，自己就没了精密推算一切的能力。

        克洛斯成为了审判骑士长。

        克洛斯被封为“辉光的启明星”。

        发觉艾德里安·克洛斯失去了力量，威拉德那边顿时心疼起即将引爆的龙息石矿脉，立刻决定再为这宝贵的资源搏一把。

        这是他第二次将克洛斯扯离死亡边缘。

        可他了解人类，这也正好能作为触发闪烁的一种手段。

        杰西坐在龙息石矿山的尖顶上，轻快地咀嚼嘴里的甜草根，就此不再回应那颗星辰的请求。

        杰西不太确定自己该满意还是失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有趣，克洛斯被关入加兰的地牢，他还没想好怎么自然地把对方弄出去。尼莫·莱特就接下了把前任审判骑士长接出的任务。

        立刻恢复对方的力量会使人生疑，搞不好拉德教内部会将他处置。另一方面，杰西也想看看那颗孤立无援的星辰会作何反应——

        它依旧没有闪烁。

        既然“魔王”的意志来到了地面，杰西基本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及时行乐一向是他的准则之一。

        这是他第三次略施手段，将对方从死亡面前带走。

        弗林特·洛佩兹之子，奥尔本的王室后裔，以及“那一位”的意志。

        这简直如同拆开一个巴掌大的魔法糖果盒，结果里面喷出了点心的洪流。杰西几乎立刻想到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他不仅可以利用他们的行动将艾德里安救出，甚至可以找个机会混进这支有趣的队伍，近距离接触自己的星辰，顺带看看热闹。毕竟机会实在难得，他的生活绝对会因此增添很多乐趣。

        甚至为了保护“杰西·狄伦”而死，多么讽刺。

        自己输了。杰西想到，按理来说这应该是故事的结束。又一个细小的水泡炸开、消失，人类一向如此。

        他本以为还会有第四次。

        艾德里安·克洛斯直到呼吸停止，也没有动摇过半秒。人们总说宗教和爱情最容易让人疯狂，可他岿然不动。明明短暂的人生没有多少乐趣，那位骑士既没有因为情.欲堕落，也没有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放弃信仰。

        愚蠢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站在深渊入口处，刚苏醒不久的杰西·狄伦磨磨牙齿，越想越觉得憋屈。好在他有很好的发泄对象。

        可他很是不愉快，甚至无法挤出一个假笑。

        艾德里安·克洛斯偶尔会让他忘记人类有多么短暂，就算知晓自己非人的力量，那位审判骑士长却依旧如故。克洛斯没有蔑视，也没有仰视，只是偶尔冲自己弯起嘴角。

        杰西将一缕金发撩到耳后，搓搓指尖的血渍。他冷淡地注视着面前的狂信徒，表情愈发空白。

        在杰西·狄伦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一如既往，没人肯买臭名昭著的“毒蛇杰西”的账。

        “……就请各位好好见见你们的神吧。”

        原本也是为了让这些脆弱的小东西放松精神，更安心地繁衍发展，他才特地隐去自己的本体。而他现在心情很糟。

        本应如此。

        天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边际，不住变幻扭动的怪物。

        真是个狂妄的疯子，拉德教的法师心想。他本能地张开嘴巴，想要抛出几个愤怒的句子。可接下来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今天的天气十分不错，就在前一秒，蔚蓝清澈的天空之上没有一丝云彩。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法师后退半步，面色苍白，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他无法用语言准确地形容那东西。它彻底铺满天空，边际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彼方，如同将这世界整个包裹。那替代了天空的怪物颜色黯淡，接近黑色，每一个部分都在不住扭曲涌动。如同混合了噩梦、苍白的尸骸和海洋的旋涡。

        可阳光如故，活像世界在展示上出现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错误。头顶分明是黑暗，可温暖的光线诡异地穿过怪物的躯体，正常地铺在地面，如同地面本身在发光。

        面前的“人”究竟是什么？

        无数闪烁微光的奇异细肢从遮蔽天空的怪物身上垂下，溪流的水草那样在空飘舞。它们闪烁着白色微光，杰西·狄伦身周聚集的尤其多。

        “你在刚刚质疑了神，四秒左右。我说得对吗？”风滚草仅剩的成员恶魔般低语。

        法师无法作出回答，他微微张开嘴巴，头脑一时还无法接受面前的景象。他应该痛骂对方，应该跪下祈祷，可他全身肌肉紧绷，无法动弹一下。

        “恶魔。”那法师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挤出一个词，整个人屈服于生物的本能，在那沉重的气势压迫下抖得几乎站不住。

        杰西仰起头，在无数扭动的骇人细肢大笑出声。

        “真让人难过，毕竟你们一直声称爱我爱得要命。”杰西用手指把玩那根离自己最近的细肢，“你们应该感到荣幸，为你们提供魔力的神愿意被你们看到——而各位现在还梗着脖子站着，真失礼。”

        在他们头顶的遥远之处，接近黑色庞然大物扭动得更加快速。

        说罢杰西转过头，随手点了点穆尼教信徒的队伍。

        此刻侦察队早就一盘散沙。穆尼教信徒们一边恐惧地望向天空，一边在那几乎要把人挤爆的恶意缩起身体，姿势看起来有点滑稽。

        “果然，你们从来不会让我意外。现在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给了我这样一个定义——待会儿等我动手，你岂不是无词可用了。”

        他热切地抬起下巴：“没关系，没关系。毕竟在吃蛋糕的时候，我是喜欢把草莓留到最后的类型。唔，我想想，就先从你们开始吧。”

        杰西·狄伦那张漂亮的脸略微扭曲：“当然，我理解，我很理解。因为我们保护你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是吗？至于之后的斗争，哎呀，反正是拉德教自己的破事。没人会责怪你们，至少人类不会那样……可我想各位弄错了一件事。”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再次回到他的脸上：“人类的准则，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指挥和拉德教的人干的。”其一个还保有点神智的人大声强调道。“这是他们内部的矛盾，不是吗？我们是无辜的！无辜的！求你……”

        “我们在下面将你们一同救出的时候，你们似乎不认为那是‘拉德教内部的事情’。”杰西露出牙齿，“而刚刚，你们也没人帮他说上哪怕一句话——嘘，不要对神说谎，我可是一直在看着诸位。”

        “别紧张，我说过，我喜欢从最不诱人的部分开始。救你们的命是理所应当的，遵循你们的游戏规则是理所应当的，借由神恩使用强力的地表魔法也是理所应当的。诸多荣耀归于神？归于你们自己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