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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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黄昏,往日正是待月楼急竹繁丝鼓吹喧阗之时,此刻楼中却一片诡异的静默,寥寥几桌客人喁喁交谈,声音都压得极低,跑堂的伙计们个个低眉顺眼,上菜撤碟子都轻手轻脚的,似乎一旦发出一点声响,就会有泼天大祸从天而至。

大雨连着下了三四天,今日风小了些,天边却依旧时有惊雷起,薛夜来带着江三娘和念奴在后院巡了一圈,确保每个花娘伶人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又往后厨跨院下房都走了一遍。薛夜来一处又一处地看过去,路过挽了袖子扎了裤脚,满脸满手都是白斑,耷拉着脑袋认真刷着锅的叶礼时,她轻轻抬了一下眼睑,什么也没说。

“薛娘子,前楼后院都吩咐了,哪个敢多嘴的,吊在梁上抽一顿鞭子赶出去”,江三娘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你看……”

“姑娘们不论身价,哪个这几日敢随意出门,也一样,抽一顿赶出去”,薛夜来回头朝后院张望,屋檐下两盏昏暗的红灯笼,悬于檐角的惊鸟铃在风中发出“叮铃叮铃”清冷的声音,薛夜来把江三娘的两手合在掌中,轻轻拍了拍,  “三姐,你就在后院看着,有你在我也放心。”

江三娘一向不爱与人碰触,被薛夜来握住双手,一时有些愣怔,薛夜来却只是弯了弯唇,看着这位端肃持重的姐姐,又抱了一下她的肩膀,拉着念奴往前面去了。

“城门开了,听说了吗?昆吾卫把城里各家各户翻了个底朝天……”

“……昆吾卫从不出京的,怎么这次……”

“你们说,这于大人,是犯了什么事啊?于府被围得密不透风,昆吾卫和皂甲军……”

这桌客人声音压得只剩气音,可薛夜来还是拉着念奴上前,她推了推念奴,念奴便温柔婉转地笑道:“奴给几位爷斟酒,这是新酿的梨花春,几位爷尝尝。”

这几位都是熟客,晓得念奴这几句话的意思,纷纷住口饮酒,轻声说起些不相关的事来,薛夜来跟念奴这才赔着笑去照看别桌的客人,念奴凑在薛夜来耳边小声问:“薛娘子,我刚刚那样说没错的吧?”

“错是没错”,薛夜来难得如此耐心,如此和颜悦色,“你要是再陪一杯酒就更好了。”

三日前变故忽至,皂甲军守住了待月楼的前后门,缘由倒也很说得过去——于谚是待月楼常客,宣抚使大人有事问于谚,故此派皂甲军在此,只等于三公子来了,请他前去回话。

皂甲军这么一驻守,哪里还有人敢登门,现在大堂里这屈指可数的几桌客人,还是因为那日猝不及防封了城,又兼着风雨大作,有些人回不得家,有的人上不得船,只好在待月楼中暂住了。

“薛娘子”,阿吉被皂甲军几番搜身才进了门,他是个机灵小伙儿,玉楼春不敢离开小院又放心不下楼里,便让阿吉两头传话,“玉大娘子说,若无什么事,今日还是早些打烊为上。”

雨势并未减缓,天已是快黑了,薛夜来那颗狂跳了一整天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颇有一种又赚了一天的松快,她吩咐阿吉和念奴:“还有这三四桌客人,等他们用完饭,就收了碗碟打烊……”

“咔咔嚓咔嚓——轰隆隆——隆隆——”

巨雷似乎是在脚底下炸开,薛夜来甚至觉得地晃了几晃,而随着雷声一并愈来愈响的,是“嘚嘚嘚”的马蹄声。

大堂里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停了下来,薛夜来一下子握紧了念奴的手,念奴转过头来,柔和的眉眼中全是不解,薛夜来却已经无意替她释疑,只是轻轻附在念奴耳边说:“我知道你脸皮薄胆子小,你得咬咬牙,晓得吧,没法子的时候就得咬咬牙。”

薛夜来一袭红裙明艳照眼,她扶了扶鬓边白色玉簪花,摇着扇子,两手的镯子叮叮当当地响,她笑盈盈地到门前迎接她心中有数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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