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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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任她打着、骂着。后来,她骂累了,开始抱着我哭,口里不住地念叨:“嫣儿,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那天,我走到了宗庙外,隔着竹纸的窗,依稀能瞧见里面昏黄的灯光,还有灯光下六哥愈显清瘦而落寞的身影。

        墙上高高在上的列祖列宗们,用恒久不变的眼神望着他们不孝的子孙。那眼神很庄严,也很残忍。

        我答应沈妃去劝劝六哥。可走到宗庙外,才发现自己压根连走进宗庙的勇气都没有。

        宗庙前的院子很清冷,只有一轮灰白的月亮照着,将我的影子打在殿前石砌的御道上。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后来那影子便模糊了。

        再后来,我便有了裁决。

        我要去寿春,给这一切一个了结。

        ·

        马车才行到寿春城外的驿馆,我就听到了准信。

        此一役,奚玦大获全胜。除了生擒了卢泫,还俘得四品校尉及以上武将一十七人。

        “大都督有令,判这十七罪臣车裂,明日午时行刑。”

        江北初定,他要立威。

        奚玦见到我,神色奕奕,大有得意之色。可听到我说,想去死囚牢里看看的时候,他却变了脸。可他依旧点了点头。

        那一点头,却叫我越发开始胡思乱想,更加疑心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在荷花池畔弹着琴的、谪仙一般的人……

        太荒唐了,我开始疑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因常日梦魇,伤了神志。

        ·

        在即将被车裂的人的名册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陆缨。

        陆缨是卢泫乳母的儿子,也是卢泫自小的尾巴。

        小时候,就连卢泫和哥哥们翻墙进歆庆宫来找我玩,他也总是跟着。小孩子做事不牢靠,不是不留神踩响了横墙上的琉璃瓦,就是一个晃悠栽了进来。

        等他们拍拍灰站定时,教养嬷嬷和当值的内官多半也来了。他们自然不敢认真罚卢泫和哥哥们,所以总是陆缨一个人遭殃。

        当年大哥还玩笑呢。

        他常指着我歆庆宫前铺着小石子的院子说,陆缨这臭小子,他一个人在这儿挨得板子,怕是比嫣妹妹宫里上上下下的宫人加起来都多。

        我听大哥这么说,忙去兰娘娘宫里寻了好些创伤药,瓶瓶罐罐的一大堆拿给陆缨。可他倒是混不在乎,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便一跳一拐地同卢泫出宫去了。

        可惜,这些也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了——根本不值一提。

        我当年是真的把陆缨当成过最无私心的玩伴,后来,也是真的以最真切的情感厌弃憎恶着他。

        我亲去牢里看他,他却并不觉得意外,倒像是旧友重逢,本该如此似的。

        看到他,我本已平和的心绪竟莫名又来了气,不由得质问他:“怎么,乱臣贼子做惯了,见到本宫连装装样子,拜一拜都不愿意了?”

        他答:“当年在歆庆宫,殿下说过,没有旁人的时候,公子和我在殿下面前,可以不论规矩,只当朋友。”

        他竟还敢提当年。

        陆缨眼神澄澈坦荡,竟无一丝愧色。

        我本该觉得荒唐可笑、或者怒气中烧的,可是真奇怪,都没有。

        “当年陪着他翻墙闯祸,后来跟着他弄权谋逆,如今,如今一起下地狱、下黄泉。你倒是算有始有终了。”

        有始有终。他听到这四个字倒是高兴,微微一笑道:“终究少年情谊,最是难得。蒙殿下从建康赶来相送,我给殿下讲一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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