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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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赌输了。

        我万没有想到,他竟一把抓住了刀刃。

        指缝之间,猩红温热的血开始往下滴。

        他拿一双眼睛盯着我,像是在警告我:

        督领渝雍军这么些年,日日夜夜都是刀口舔血、沙场百战……这点把戏吓不住他,也骗不了他。

        我泄了气,终究是先松了手。

        “你说什么债,我有什么债要你还!”他怒喝道。

        他将那短刀夺下,扔得好远。

        带着血的手一把抓住我,血污印在了我的肩头、手臂上。

        他忽然笑了。

        “哦,我知道了,公主这是在试探奚某?谋逆,可是五马分尸的大罪。奚某不是那个庐江来的蠢夫,自然不会自取灭亡。”

        他盯着我看,眼里泄露出复杂的神情:防备、算计、野心、欲望……

        他早已不是玑玉。

        玑玉,到底还是死了。

        ·

        元徽六年的八月,京中来使,传圣意封大都督奚玦为雍王,加九赐。

        六哥另有一封家书给我。封信的蜡上叠着新旧两层——显然是早就被人拆开查看过了。我顿时没了读信的兴致。

        在寿春的行在呆了这么久,我终于发现了寿春的一点儿好处——这里的酒,比建康的烈,比建康的呛口,几杯下肚,大可给人癫狂的勇气。

        银屏总会仔细地备好小菜,不过我是不吃的,只摆着旁边看,就当下酒了。

        可热辣辣地才下了口,就看到殿前的几个婢子呼啦啦跪了一地。进来一个人,正是讨厌的那张脸。

        “别喝了。太液池的荷花开得正盛。明日,我们就一同回建康。明早启程,还来得及入宫讨一封赐婚的圣旨。”

        我不明白,时至今日,为什么还要做戏。

        “赐婚?好啊。不过,”我仍抱着酒壶不撒手,笑着接过他的话茬,“奚将军,奚大司马,其实细想想,也没这个必要吧。渝州、雍州、建康、江北都已在你的囊中。你放心,你想做什么,根本就没人敢反对的,没人敢。这不是试探,谁又敢试探您啊。”

        “你又混说什么?”

        “我说,求仁得仁,就给我们刘家兄妹一个解脱吧。江山,你尽可拿去,我们不稀罕。”

        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外间殿前跪着地那几个婢子个个头埋在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哦,对了。我杀了卢泫,都还未同奚大将军说一句抱歉呢,你赢了他,可你没能杀了他,因为,他卢泫必须死在我的手里。这是天子家事,恩也好、仇也好,都是我们刘家的家事。你,没份儿的。”我说着,指尖往他鼻尖一指,然后晃晃悠悠地擎着酒壶,又倒了满满一杯。

        醉眼惺忪,依稀间瞧见他的脸色真是十二分的难看。我忽然很高兴。

        “怎么,恼了?要杀了我?好啊,鸩酒?白绫?还是和陆缨一样五马分尸?哪一样都行。哪一样我都万谢地接着——反正我早就活不了了。我的大哥、我的丈夫、还有……他们应该都变成厉鬼了吧?他们心中有怨,肯定是要做厉鬼的。可做了厉鬼,该去找谁讨公道呢?”

        “大哥最喜欢建康的淫雨,雨天,他总是要来的,”我忽然转身,对着他一笑,“我昨晚,就又见到我的大哥了呢。哦,对了,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呢。”

        我附在奚玦耳边,我的脸因为酒劲儿热辣辣的,可奇怪他的脸颊和耳朵竟也有些发烫似的。我定了定神,轻轻吹了一口气,方道:

        “我大哥说,建康宫城的风水不好,乾仪殿的那个位子上有根刺,还望将军坐仔细了。”

        许是酒喝得委实太多了,一句话说完,我只觉脑袋一嗡,脚下一软,却并没有栽倒。

        奚玦抱着我,把我放在床上,盖上了一床薄被。

        ·

        继养面首、姘居大司马之后,我又给建康城的勾栏茶肆添了一桩新的笑话谈资:

        吴兴公主疯了。

        可奈何我把这荒唐丢脸的伎俩玩了一个遍,也没能骗来一个解脱。

        先康王府的那个大宅子总算是修葺竣了工。建康城里,到底还是是有了大司马,哦不雍王府。园子修得美极,当中还引得太液池的一汪水,成了偌大一个湖。

        住在这里,我梦魇的毛病越发严重了。

        后来,夜里睡不着、不敢睡时,我就索性起床,穿戴得齐齐整整地,在这园子里秉烛夜游。

        我尤其喜欢在夜里游湖,喜欢把府里撑船的娘子打发上岸,自己且胡乱摆桨。

        有时候有三分酒醉,小船稀里糊涂的就是寻不着出来的方向……那我就在船上坐一夜。

        横竖我是不能睡着的,那便搅和你合府个厉害。

        奚玦从外面看上去,依旧不过是个雍州来的、带兵的粗人,可内里,却绝不是个傻子。所有的问题、所有的根节,他都心知肚明。

        他不过是也在演戏。

        府上陆续请了许多人来给公主瞧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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