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 2)
早上八点,顺子他们把舞台准时交给了导演。
导演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体重在二百斤以上,她在舞台上坐的椅子都是特制的。导演倒是不摆谱,来时自己端着剧本和一个大茶缸子,缸子上面还有红漆喷的字,斑斑驳驳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好”的字迹依稀可辨。
导演上得台来,随便把舞台扫了几眼,就先喊顺子。顺子急忙跑到了她跟前。
导演姓靳,都喊她靳导。顺子自然也喊靳导,不过,顺子在靳导后面还加了个老师,以示尊敬。
靳导说:“顺子,赶快把第三道梅花网子,朝第四道吊幕后边移,太靠前了,都穿帮了。”
“靳导,靳老师,您放心,立马移到位,不误您排戏。”顺子说完,就带人上天桥了。
蔡素芬迷迷糊糊在池子里,睡一半醒一半的,到早上八点多,导演和演员们都陆续来了,她才从椅子上坐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池子里星星点点的,就散落了一百多号人,有人喊了几次,要求朝一块儿集中,才有人懒懒散散地朝中间靠了靠,但终归是一张撒得太开的网,再喊都没能收揽到一起。
那个叫瞿团的,先说了几句话,有些蔡素芬还听不大懂,大概意思好像是:今晚演出很重要,看演出的是几个外国人,好像是戏要好了,人家要是看上了,就能到外国演出。几个省都在竞争呢,很激烈。这回真的不是洋下乡,是要进欧洲几个国家的大剧院,是真正去展示艺术。蔡素芬就听坐在她附近的两个男人嘀咕:一天就爱听外国人瞎忽悠,这几年让人家来,就跟妇产科医生一样,把咱旮旯拐角查了个遍,也没见生出几个出了国的娃。
瞿团讲了,那个叫靳导的大胖子女人又接着讲,蔡素芬尽管还不懂靳导是干啥的,但看那神气,好像挺拿事的。靳导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几年我可是没少遭这些外国演出商强奸。”蔡素芬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岔了,只听大家哄地笑了一声,靳导又来了第二句:“他们又来了,听瞿团说,还是那几个挺性感的大胡子,这回说是真的要选艺术品进皇家大剧院了,但愿不是又一次对本民女施暴来了。”靳导几乎每讲一句,都有笑声,甚至掌声、口哨声,蔡素芬虽然听不懂那里面的机趣、幽默,但还是立即被这个胖女人的感染力吸引住了。紧接着,大家就分头开始准备排练了。
只见顺子先上了舞台,用手遮了遮直射下来的面光,大声问:“靳导,靳老师,您看梅花网子这样行不?”
靳导来了声:“ok!”
顺子又说:“网子上可没光了噢,昨晚这网子是用一顶的光给的,现在一顶够不着了。只有拿二顶给了。”
底下就有人笑了。
顺子急忙补了一句:“这是人家丁大师、丁老师的事,咱是胡建议哩。”
只听靳导大声说:“建议得好。瞿团,我看可以给顺子评个灯光师的职称了。丁白,把梅花网子的光处理一下。”
已经熬得连黄豆都捻不起来的丁大师,迷迷糊糊地说:“就用二顶扫一下。”
有人就鼓起了掌说:“顺子的设计方案通过了,丁大师让用二顶扫。”
顺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急忙退到后台去了。
排练正式开始了。顺子和装台人,这阵儿倒是都能清闲一会儿了。顺子从侧台下来,走到蔡素芬跟前,给素芬递了几个包子,素芬不好意思吃,说不饿,顺子就狼吞虎咽地给自己肚子填塞了几个。他也不好坐得离蔡素芬太近,怕剧团人拿他开涮,就在前几排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几乎是刚一坐下,就睡着了,任乐队、演员怎么吵闹,他都再听不见了。
蔡素芬要不是亲眼看顺子装了一天一夜台,还真不知装台有这么辛苦。说实话,她是咋都撑不下来的,昨晚她好歹还眯瞪了几小时,虽然睡不踏实,但毕竟还是睡了,可顺子几乎是连轴转着的。她想把顺子昨晚给她盖的大衣,给顺子拿去盖上,但又不好意思,这里的人,好像眼睛都很贼,嘴也很利索,又都特别爱开顺子的玩笑,搞不好就又开上了,她可不想引起这些人的注意。正说不想引起注意呢,那个叫靳导的胖女人就喊上了:“停停停停,停一下。顺子,顺子。”顺子咋都醒不来,蔡素芬想喊,见所有眼光都集中到她这一块儿了,就急忙勾下了头。
“哎,顺子咋睡得那么死的,得是梦见天使了,谁摇一下。”
靳导还没说完,猴子就在旁边说起了干话:“结婚结日塌了。”
“谁结婚了?顺子又结婚了?”
“都三房了,你不知道?”
“哈哈,这家伙可是没看出,咥了这大的货,装台还装出土豪来了。”
“三房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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