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案 坟场鬼影(1 / 2)
将邪恶的产生归结于超自然的因素是没有必要的,
人类自身就足以实施每一种恶行。
——约瑟夫·康拉德
1
若不是为了这口营生,沈三绝对不会深更半夜去那种鬼地方。
鸡岭山在1949年之前是一座坟场。经过战火的洗礼,这个方圆十公里无人居住的地方,如今已经彻底荒废,只剩下一座座孤坟阴森森地布满西边的山坡。
湾霞村是距离鸡岭山最近的一座小山村,位于巍巍大别山的怀抱里。据说这里流传了无数关于鸡岭山的灵异故事。有人说曾有小孩去那里放风筝,感觉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结果脖子后面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五爪印终身不褪;还有人说1949年之前年年七月半都能看见鸡岭山山顶闪烁着绿色的光芒。
鬼神论最大的威力就在于它的传播力,既广又快,而且越传越神乎其神,如同亲睹。即便鸡岭山位于县城通往湾霞村的大路一侧,但数十年无人敢攀登这座传说中聚集着无数孤魂野鬼的坟山,即便路过也不敢正视,害怕“鬼上身”。所以,坟山彻底沦落为荒山。
有钱能使鬼推磨,得知鸡岭山埋葬着一个清朝的达官贵人以后,一直靠盗墓为生的沈三背上行囊,决定去鸡岭山探一探,说不定,能找到那座坟墓,或者还能发现一些古董呢。
时值春暖花开,但深山中依旧犹如冰窖,甚至还下了春节后的第一场雪。
恰遇雪后封山,沈三辗转了一天之后,在一中巴乘客疑惑畏惧的眼神中,在鸡岭山山脚下下了车。
从路边沿着鸡岭山山脚绕到山的西坡,已经夜幕降临。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沈三全身打了个哆嗦。他暗告自己无须害怕,什么场面他没见过?
毕竟是人生地不熟,且鸡岭山上的荒草已长到一人多高,影响了视线,所以在坟地里绕了两个多小时,沈三仍没有找到像是“达官贵人”的坟墓,连他的矿灯也因为电量不足而开始闪烁起来。沈三取下背包,从包里拿出一块备用电池,正准备换上,突然听见山的北坡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哧哧”声,吓得他两腿发软。
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到这个鬼地方吗?沈三强忍住双手的剧烈颤抖,换上了矿灯电池,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照去,大喊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五百米外的山北坡上,闪烁着一个人形的白影,飘浮在半空,逐渐消散。伴随着白影的消散,荒草一阵剧烈晃动,然后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嘶哑的叫声。
如此诡异的景象,彻底突破了沈三的心理防线。沈三丢掉矿灯,跪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后脑勺儿,喊道:“大神饶命,大神饶命!”
嘶哑的叫声仿佛渐行渐远,沈三直起身子,发现自己毫发无伤。余惊未除,沈三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矿灯,向那片诡异的区域照去。月黑风高,再没有一点儿动静。
毕竟在盗墓这个行业干了几十年,沈三定了定神,壮着胆子,拨开荒草,向山北坡走去。
没有人,也没有鬼。
山北坡有一大片荒草倒伏的区域,看上去是被人为压倒的。矿灯光线掠过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些不知有何用处的小零件。零件的中央,是一个烧毁了的爆炸装置。
“这个时候,是今天凌晨一点。沈三没有碰那个装置,因为山里没信号,他徒步走了两个多小时山路,才走到有手机信号的地方,然后报了案。”赵大队长说,“我们早晨五点多赶到了现场,经过初步确认,那确实是一个爆炸装置。”
一车人都被赵大队长绘声绘色的描述吸引住了。冷场了几秒钟后,我最先回过神:“盗墓贼肯定不会认错爆炸装置。我们现在最关心的是,那几声嘶哑的叫声是什么?”
“不是真有鬼吧?”林涛难得幼稚一次。
“要讲科学!”大宝说,“那个,也不看看咱们是干什么的。不过,赵大队长,不会你们也不知道吧?”
赵大队长神秘地一笑:“你们猜呢?”
“别卖关子了,”我一时还没从这个疑似鬼故事的事件中走出来,“快说嘛!”
“其实啊,就是汽车发动的声音和汽车压过荒草的声音。”赵大队长说,“我们通过对现场勘查,发现了新鲜的轮胎印,而且从轮胎印可以看出,轮胎磨损比较厉害,应该是营运车辆。”
“有意义吗?”林涛说,“你不是说鸡岭山就在县道的旁边吗?县道能没有车经过吗?”
赵大队长摇了摇头,说:“不,鸡岭山的东坡靠路,北坡可不靠路,车一般不会开到那个位置去。”
“这个不急,”我摆摆手,“你怎么知道那肯定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因为刚才我接到短信,车已经找到了。”赵大队长翻看了一下手机,说,“鸡岭山往县城方向,离县城城区一公里的一个水塘里,发现了一辆沉没的出租车。根据车内坐垫的浸水程度看,初步断定车辆是今天凌晨三点入水的。也就是说,入水时间是沈三听见声音后两个小时左右,两个小时正好够从鸡岭山开到县城了。”
“嗯。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根据自己的想象听到对应的声音。”我点点头,认同赵大队长的判断。
曾有一个同事接到一个诈骗电话,说是他儿子被绑架了,让他不准挂电话,直接把钱汇到某某账户。然后,背景音出现了一声凄厉的“爸爸,救我”。恰巧碰见个明白人,及时用写字的方式和他沟通,然后又给他的儿子打电话确认无事后,方才没有受骗。在那种情况下,同事本能地就以为那个背景音就是他儿子的声音。
“这么说,出租车里有具尸体?”我问。
赵大队长皱起了眉头,说:“没有尸体,是辆空车。”
“鬼车?”林涛又犯起了糊涂。
我拍了下林涛的脑袋:“你是鬼片看多了吧?显然这是有人在毁匿证据。”
林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我一跳。好在发现得早,有什么证据应该还有希望提取。”
“那个,”大宝呆呆地问道,“没尸体,那我们来干吗?”
赵大队长天生是个讲故事的料,大宝这一问,他便又开始口若悬河。
当地公安机关接到报警以后,就立即赶赴了现场。此时天还没有亮,民警怕引爆了装置导致人员伤亡,只好在瑟瑟寒风中守到天亮。天亮后,排爆警察和警犬队都相继赶到,防止这是一起等候在路边准备实施恐怖活动的案件。
排爆警察很快就确认这是一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定时炸弹,能炸碎钢化玻璃,但未必能炸死人。而且,这是一枚正在试验的炸弹,连定时器都没有连上。在试验过程中,因为装置未能完全封闭,所以从“爆竹”变成了“刺花”。
什么人会开车来这个地方试验炸弹呢?这是民警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说不定只是个恶作剧呢,大家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那只功勋排爆犬倒是不安分了,一直在离爆炸装置两百米左右的一处乱石坑边叫个不停。
训导员以为自己的犬抽风了,因为排爆犬在发现炸弹后,是不能叫的,防止炸弹配备了声控装置。排爆犬会在嗅到炸弹后,原地坐下,表示这里有炸弹。但是今天,这只犬却叫个不停,这引起了派出所所长的注意。
在对这处乱石坑进行了挖掘以后,居然发现了一具尸体!
“不会是有人来这里埋尸体,顺便试验炸弹吧?”我问。
赵大队长摇了摇头,说:“死亡时间定不下来。”
“定不下来?”我一脸疑惑,“为什么定不下来?至少可以估计出大约死了几天吧?”
赵大队长继续摇动着他那硕大的脑袋:“大约几天都估计不了,因为尸体上被人撒满了盐。”
尸体上撒盐这一手法,我从警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能是有些犯罪分子为了防止尸体腐败,利用腌制咸肉的办法来腌制尸体,以为这样尸体就不会腐败,不会引来野兽,自然也就不会被发现。其实不然,腌制咸肉的前提是要晾晒,如果不加晾晒就撒盐、掩埋的话,尸体内的水分依旧足以供给那些腐败细菌的滋生,尸体依旧会腐败。但毕竟有外界因素干扰了尸体腐败的过程,所以给死亡时间的判断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好在我们有师父教的办法,只要查清尸源,搞清他失踪前什么时候吃的饭、吃的是什么饭,我们就可以准确地计算出他的死亡时间。
“尸体腐败得严重吗?”我问。
“几乎没有腐败。”赵大队长说,“连尸体上的腐败静脉网都没有出现。”
腐败静脉网是尸体腐败出现尸绿之前的必经阶段,静脉会在皮肤上清晰显现,呈现网状。像现在这样冬末春初的季节,尸体需要经过三到四天露天放置方可出现腐败静脉网。如果在严寒的深山里,会更久一些。
“角膜呢?”我问道。
“这个,”赵大队长毕竟不是法医,他挠挠头,说,“我不知道。”
从角膜的混浊程度也可以推断死亡时间,但因为无法准确确定时间,所以一般很少被基层法医所应用。
有故事听,时间过得就是快,不知不觉,已是中午时分,我们的车子也已经开进县城。
“具体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早晨发现尸体以后,我就赶紧开车到省城接你们了,”赵大队长说,“全靠他们短信来给我汇报。”
我笑了笑,说:“不如我们先近后远,先去看看县城旁边打捞出来的出租车吧,顺便把林涛留在那里,然后我们再去尸体现场。”
“被水泡了,还能有价值吗?”大宝担心地说。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我敲了一下大宝的脑袋。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几辆警车和大量围观群众,我知道,打捞出租车的地方到了。
“你知道吗?这是鬼车,没人开的。”
“据说这车是从鸡岭山里面开出来的。”
“听说这车一发动,就和鬼叫一样,吓死人了。”
“你们这算什么消息,告诉你,开这车的,是一个白衣女鬼。”
一路听着关于这辆出租车的各种版本的鬼故事,我拎着我的勘查箱,和林涛、大宝一起走进了警戒带内。
其实,那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吉利出租车。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全身湿透了,在岸边不断地滴着水。
林涛戴上了手套,沿着车绕了一圈,探头往驾驶室里看了一眼,说:“没什么异常。钥匙在车上,不过是关闭状态,应该是停车后,推车入水的。”
“那车屁股上能提到指纹吗?”我连忙用勘查灯打出侧光,照射车后备厢盖。
林涛摇了摇头:“指纹怕是没希望了,毕竟泡了那么久。”
“那个!”大宝一激动就会有些结巴,“快看,快,快看!”
“什么?”我向大宝走去。
大宝说:“车里有血!”
2
我和林涛拉开车门,观察车内的血迹形态。血迹主要分布在副驾驶位置上,右侧车门框内侧有大片的喷溅状血迹,座位靠枕上有片状的浸染血迹,血迹还呈条状往下流注,在坐垫上形成了血泊。
“失血量不小啊。”我说,“看喷溅状血迹形态,细小且长,说明血液飞溅的速度非常快,这是普通动脉喷射血迹达不到的速度。”
赵大队长说:“哦,初步检验尸体,是枪伤。”
“那个,沈三看见的白烟是开枪冒出来的?”大宝问道。
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白烟冒出后不久,沈三就把凶手吓跑了,那凶手哪有时间埋尸体?我觉得白烟是炸弹没有爆炸形成的,而尸体应该在此之前就埋了。沈三到现场的时候,没有发现出租车和人,也就是说,尸体可能是前一天就埋在这里的,凶手是专门来这里试验炸弹的。”
赵大队长点头表示认可。
“这个印迹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林涛突然说。
副驾驶坐垫的座椅和靠背交界处,有一个直径1cm左右的圆形血染的印迹,印迹的中心隐约看起来是一圈麦穗和一个盾牌。
“靠,警服!”大宝叫道。
“确实,”赵大队长说,“那具尸体的裤子是和咱们一样的警裤,这个印迹应该就是裤子上的纽扣留下的。”
“不一定吧。”我说,“现在警服改成什么样子,其他制服就改成什么样子。什么保安、城管、监管等,衣服都可以以假乱真,更别说一粒扣子了。”
“但是,和枪伤结合起来看,是警察的可能性大呀。”林涛抿着嘴说。
“死者死在副驾驶,难道是打车的过程中掏枪自杀?”大宝说。
我白了大宝一眼:“你有见过打着出租车自杀的人,然后自杀了还被出租车司机好心埋了且不报案的?”
“这个出租车司机有重大作案嫌疑,”林涛说,“他的作案动机可能就是抢枪。”
我用光照射了一下车窗,说:“可是如果是出租车司机开枪杀人,为什么车窗上没血,而且车窗没有弹孔?从血迹分布在窗边判断,子弹应该贯通了死者头颅,而且车窗没有更换过的痕迹呀。”
“笨,”林涛白了我一眼,“开着窗打的呗。”
我又看了看车窗,说:“是了,血迹分布在窗的周围,四周都有,看来只可能是开窗射击的。不过这样就麻烦了,弹头找不到了。”
“可是弹壳应该还在车里,”林涛说,“这样很快就能检验出枪弹特征,找到是哪把枪作案的。”
“嗯,”赵大队长说,“我现在去布置,一方面找这个出租车司机的资料,一方面寻找这个可能是警察的死者的尸源。”
“还有DNA检验。”我说,“车上的血、死者的DNA都要赶紧做。林涛留下再仔细看看车子上还有没有什么线索物证,最重要的是找弹壳。我和大宝去尸体的现场,还有几个小时山路呢。”
在车上吃了点儿盒饭,又打了一会儿盹儿,随着一阵剧烈颠簸,我们到达了这座传说中无比恐怖惊悚的鸡岭山。
我抬腕看了看表,因为中途又下了阵小雪,盘山道湿滑,车开得慢了一些,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四个多小时了,”我说,“DNA结果应该差不多了吧?”
“十分钟前出的结果,”赵大队长说,“车上的血是死者的。”
“嗯,在副驾驶上遇害。”我说,“现在高度怀疑是这个出租车驾驶员抢枪杀人。不过,这个驾驶员作案还真不高明,把自己的车就那样沉在水塘里,我们早晚不得发现?找到了车,还能找不到人吗?”
“呵呵,”赵大队长干笑了一声,“我看他是在鸡岭山被沈三吓坏了,所以弃车潜逃了。现在我们已经在全力搜寻这个驾驶员了。”
“他的资料查清了吗?”我问。
“那还不好查吗?”赵大队长说,“去出租车公司翻了资料,这个驾驶员叫齐贤,三十二岁,孤儿,未婚,一个人天天独来独往的,话不多。自己的营运执照,自己的车。他平时随性开白班或者晚班,精神好了白班晚班一起开,总之是不把车交给别人开。别人都知道他无亲无故,但不知道他平时下班后都干些什么营生。”
“什么营生?”大宝半靠在座位上愤愤地说,“又是枪又是炮的,这是要造反啊!”
“那他最近活动情况如何?”我问。
“半个月没人看见过他了,”赵大队长说,“也不到公司打卡。他平时人缘一般,所以也没有人在意。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是出租车公司门口的一个面馆老板,说半个月前齐贤在这里吃了碗面条。”
“这半个月,估计都是在做炸弹吧。”大宝说。
鸡岭山北坡上,正围着两拨警察,一拨仍在分析炸弹的特征和炸弹零件的特征,看他们的表情,一筹莫展。
另一拨围着的,是一具尸体。
尸体很新鲜,穿着咖啡色的夹克衫、胸前带有“police”字样的黑色毛线衣和黑色警裤,左侧腰间还有一个打开了的枪套。据当地华法医说,他摸遍了尸体的衣服口袋,除了一串钥匙,没有发现任何随身物品。
“即便没有身份证件,他的装束也告诉我们他是个警察了。”我戴上手套,翻看了死者的角膜混浊情况,又动了动他的肩部关节,说,“看这样的腐败情况,尸僵缓解,应该就是前两天的事情。”
“嗯。”华法医点了点头,说,“可能是凶手第一天晚上来埋尸体,第二天来试验炸弹。”
我靠近尸体吸了吸鼻子,说:“奇怪了,这尸体没有腐败,为什么我还能闻见一阵阵恶臭?”
华法医也在空气中嗅了嗅,说:“还好吧,看来我鼻子没你灵。是不是因为尸体上撒了盐,所以有股怪味道啊?”
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用止血钳夹住死者头部创口周围的皮肤组织进行观察。
“死者左侧颞部有一处圆形创口,周围有枪口印痕,这应该是接触射击的射入口。”我说,“右侧颞部有个星芒状创口,应该是子弹的射出口。这一枪确实是从死者的左侧,也就是驾驶座上打过来的。”
“那个,你们的殡仪馆在哪儿?”大宝搓着手、跺着脚说,“这儿太冷了。”
华法医说:“我们这里是土葬区,没有殡仪馆。”
“那解剖室呢?”大宝仍不死心。
我抬头看了一眼大宝,说:“干法医就要经得起热、经得起冻、经得起臭、经得起脏。没有殡仪馆哪有解剖室?难不成把解剖室建在公安局里?”
“那你们在哪里解剖尸体?”大宝一脸疑惑。
“我们通常就在现场检验尸体。”华法医不好意思地一笑,说,“然后就地掩埋。”
“大夏天、大冬天都这样?”大宝一脸崇敬的表情。
华法医点了点头:“咱们是苦惯了。”
“别浪费时间了,再过两个多小时天就黑了,”我说,“赶紧解剖尸体吧。”
大宝环顾左右,发现没有什么围观群众,这才放下心,打开勘查箱,拿出解剖用具。
我们把尸体放在一大块塑料布上,围着尸体蹲下来,准备开始检验。华法医拿出几个鞋套,说:“把鞋子套上吧,这样蹲着干,难免会有血迸到鞋子上。”
天气太冷了,我们不得不干一会儿,就站起来跺跺脚,防止双脚被冻僵。而作为微胖界人士的我来说,蹲十分钟都很痛苦,更别说要蹲几个小时了。
我们刮干净死者的头发后,切了死者的头皮,然后三个人配合,费劲儿地用手工锯锯开死者的颅骨。
子弹的威力并不在于它的穿透性,而是因为它的高速旋转,会在弹道周围形成一个直径是子弹直径十几倍的瞬间弹后空腔。这个空腔强力挤压弹道周围的软组织,然后再恢复,这样的震荡,会使一些性质较为软脆的实质脏器破裂、出血,引起比子弹穿透性强烈十几倍的杀伤力。
受到瞬间弹后空腔效应的影响,死者脑部弹道周围的脑组织已经完全挫碎,蛛网膜下腔以及脑实质内大量出血。死者的脑干也受到波及,延髓位置脑组织形态已经荡然无存,成了一包“豆腐渣”。
“死者是中枪后迅速死亡的。”我说,“脑干在脑组织的深层位置,一旦脑干受损,中枢神经损坏,呼吸、循环功能立即丧失。”
仔细缝合好死者的头部,我换了个刀片,准备继续解剖死者的胸腹腔。
“这个,”华法医说,“胸腹腔也要打开看吗?”
我一脸疑惑,看着华法医,说:“什么意思?你们平时不打开看的吗?”
“不是,”华法医不好意思地说,“这天气太冷了,我怕你们受不了。”
“再受不了也要看,”我顺手划开死者的胸腹腔,说,“说不定就能有些发现呢。”
还真的被我说中了。解剖刀划开死者的胃后,一股酒精气味扑鼻而来。我连忙站起来,抬胳膊揉了揉鼻子。
“是吧,”我说,“多好的发现。”
“什么发现?”华法医说。
“喝酒了呀。”我说,“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个警察那么容易被人偷了枪,然后一枪爆头了。因为过度饮酒,所以他在出租车上睡着了,被人家轻而易举地缴了枪。唉,自作孽,不可活,五条禁令不遵守,喝了酒还带枪,这是自掘坟墓啊。”
“可是,”华法医说,“这个人的枪套隐藏在外套之下,一般出租车司机怎么知道他带了枪?”
我摇摇头,同样表示不解,说:“即便是在车上睡着了,出租车司机也应该看不到。说不定,出租车司机认识这个警察,知道他带枪呢?”
大家都在低头思考。
对死者胃内容物进行分析后,我说:“死者饮酒、饱食,且应该是末次进餐后五个小时遇害的。也就是说,假如死者在正常时间六七点吃饭,那么他就是在晚上十一二点遇害的。中间这几个小时,死者干什么去了?”
“肯定是喝第二场酒去了。”华法医说,“如果死者是在晚饭时候喝酒的话,那么过了五个小时,胃内的酒精味道不会这么重,只有可能是晚饭后又去喝酒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大宝说,“我们的晚餐估计又是打卤面,第二场就该是方便面了。”
我用止血钳在死者胃里挑出一个小颗粒,放在手套上捏了一下,说:“华法医猜对了,这个东西是开心果呀,晚饭是不可能有开心果的,所以,很有可能是去喝酒K歌了。”
“反正死者死亡就是两天前的事情,”大宝说,“一旦找到尸源,这些情况就很容易查清楚了。要不,我们开始缝吧?”
我点了点头,说:“你们缝吧。”
我艰难地直起腰,拼命地跺着脚,一双脚仿佛已经完全麻木了。我脱下解剖服,走到挖掘出尸体的石坑旁,蹲着看。
大宝和华法医缝好了尸体,走到我身边,说:“要不然,我们回县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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