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小结巴开会(1 / 2)
姜染身体里多了一个人,她可以跟她对话,但是她无法代替她接管这具身体。为了区分出你我,姜染叫她为鬼刃,她称姜染为废物。两人大部分时间不肯往来,只有姜染神志松散,有了困意,或是很危及的时刻,鬼刃才能拥有自己的声音和些许支配身体的权利。
而这一现象,让铺内五人更为担心姜染的疯症,他们听不清她们到底在吵什么,每次都是点到即止,焦与甚至提议去老冯那里买点药给她吃。
童换并不赞成这个提议,因为她认为老冯是付记的人,她仍然没有对付记卸下防备,并且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冬天的太阳是点在冰窟里的灯,凉气凝在空气里,露一点皮肉就钻皮冻骨的冷,守在路边的摊贩缩紧了脖子,微微松懈下来,便要躲着脚打上几个寒颤。
折玉在这样的天里却是脚步轻快,掂着刚得的工钱走进同顺赌坊。
他要来赎他的空起剑。
赌坊里乌烟瘴气,刚一掀开帘子就扑进一股呛鼻的烟味,赌桌上骰子摇得山响,座上是一堆麻木又虔诚的赌徒,各家悲喜都在摇晃的点数之间,各桌都有买定离手的吆喝。折玉目不斜视地走进里间,放银子赎东西,顺便拒绝了赌场老板武四里玩两局再走的邀请。
十赌九输,他本就不是这种地方的常客,上次过来还是为了吊六面骰图泗离现身,付锦衾要他手里的离魂刀,一为收藏,二是这人四处作恶,惹下一身麻烦,竟然打算在乐安躲难。
他们这片清净地是他想躲就能躲的?折玉晃了晃脑袋,这么多年了,带着一身麻烦躲进乐安还活蹦乱跳的,就只有酆记。
折玉赌运不佳,人虽清干净了,剑却输在了赌坊。刘大头看他没钱赎剑,就把剁枣泥的菜刀给他用了,那刀用着其实也顺手,就是拿出来不大好看,上次跟酆记的人交手,折玉为了避嫌还没带刀,旁人的剑他用不顺手,以至于挨了其忍一剑。
他不知道下次再跟他们动手是什么时候,吃一回瘪就想起自己的好兵刃来了,抓在手里沉甸甸的,笑容渐深,并未察觉身后有道影子,无声无息地跟了他一路。
童换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上次那群人的去向,酆记突然被人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虽说没有伤损,依然在心里硌了一个麻烦,付记是离他们最近的人,最近,就最有可能消失于无形。
折玉手里的剑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上次来的那群人用的也是剑,剑鞘很特别,她隐约记得剑衣上绘着吞金兽,折玉手里的剑跟那个很像,但因他别在腰间,又着宽袖,行走之间只能窥见大半轮廓,就很难拿准了。
折玉赎了剑就回付记了,乐安没什么好玩的去处,地方小,除了茶馆酒肆,就是他刚出来的那间同顺赌坊,不如守着泥炉子烤火舒心。
外面没起风,空气却极为冷凝,树和人都像画上的景,偶有移动也是静悄悄的,铺子里没人气,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折玉把空起剑放到柜底就去翻炉子了。人蹲在柜里,刚欲起身就迎上一张从上往下看的脸。
卖点心的柜台比旁的曲尺柜高一点,童换找人也找剑,半边身子拄在柜面上,脖子抻得老长,再往下探就快倒翻面儿了。
折玉错愕地看着她,没想到会看见小结巴。她看他的眼神相当坦然,伸手进来,扒着他的胳膊说,“看,看看!”
看什么?折玉笑容微窒,小结巴下脚没声儿,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亦或是,跟着他进来的。
折玉作势起身,童换也随他起身的动作退了回去,两人对视,折玉一脸好奇地问,“你想看什么?”
童换言简意赅,说,“剑!”
乍一听跟骂街似的,折玉抬了下眼眉,“你刚才看着我从赌坊出来的?”
小结巴点头,很奇怪,这姑娘身上没杀气,就是动手那夜,她站在人前应战,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平淡模样,除了说话时会皱眉。
“我,得,得——”
她得看那把剑,她嘴不利落,没打算拐弯抹角。
折玉没见过这么直眉楞眼堵人的,一时竟也语塞了,片刻方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看那把剑。”
童换装没听见,她这个嘴要是把前因后果讲清楚,得猴年马月去了。他不给她,她就往柜台里翻,折玉怕她摔个倒栽葱,伸手去扶的当口,她已经探身把剑拿出来了!
“童换...”折玉一惊,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她那个拿法容易割到手。手虚扶着,甚至扣了下剑鞘,怕那剑滑出来。
童换看着剑鞘上的图案,满眼错愕。
“福,福... ...”
“福兽纹。”折玉替她道,“这是衙门口官刀上才用的图纹,我之前在林大人那儿当过一段时间差,林大人给我配的剑鞘。你方才就是想看这个?”
是,也不是。她总觉得不该是这么简单的结果。
童换将信将疑地抽出剑身,寒光一现,精铁所制,剑体无功无过,只是把寻常兵刃。
折玉几不可闻的松懈神情,小结巴会疑心付记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扎根在乐安这么多年,自然也有能扎下去的防备。不过他确实没想到这小丫头会这么直接了当的来,都说聪明人怕二愣子,不是因为二愣子更聪明,而是二愣子不讲章法,反而容易让人措手不及。
折玉说,“这剑不值钱,剑鞘比剑贵,因是衙门口的东西,所以能在赌坊抵账,分量相当于半块公差令牌。”
他将两只胳膊搭在柜台上,饶有兴致地笑,“现在能跟我说说,为什么想看这把剑了吗?”
童换把剑递回去,说,“不。”
视线扫过他的手,发现那上面似乎盖着一层东西,刚做了一笼点心的刘大头刚好从后厨进来,一声招呼便打散了童换的疑虑,“童姑娘吃不吃点心,刚做出来的,还热乎着。”
童换当然不想吃,斩钉截铁地摆手,留下句“多多多谢!”就走了。
刘大头看着头也不回地童换,神情从微笑转为担忧,“那剑真没问题吗?”
折玉那把剑鞘虽然是货真价实的衙门手艺,剑身却很有一点来头。
折玉说,“没有,”那东西扔到铸剑师面前都不一定被认出来。
空起剑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神兵利器,之所以能在江湖上留名,只是因为它出自异星阁第一剑师陆贤启之手,众人只知它是名匠铸刃,并不知道这剑其实是陆贤启最失败的作品,铸剑当夜剑炉断火,一身精铁只经历了半日淬炼,待到剑师次日来看,早已剑硬炉冷,一气之下便抛至到了一边。因其空有名号,撑不起精刃二字,故称其空起剑。
折玉是剑师陆贤启的亲外甥,正经兵器一样没给过他,打小就是捡些破烂似的边角料用。所以别说童换没看出那是空起剑,就是把这剑扔到剑堆里让折玉找,都未见得找得出来。
不过童换虽没看出剑有异样,却在折玉身上看出点破绽。
他手上有伤,虽然已经愈合,做了遮掩,依然能够看出痕迹,她记得之前其忍伤的就是其中一人的左手。如果折玉是被其忍伤,那就一定是那夜来的那群人之一。可他们为什么要试探酆记,他们又是什么来路。
童换自己解不开这些问题,夜深以后就把剩下四个全叫过来开会了。
她不会写字,唯一能表达清楚内容的就是那张结结巴巴的嘴。
“付,付记,不——通,来,几个!”
结巴开会,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一句:付记不普通,他们有可能是那天来的那几个人,楞是被她拆得疙瘩汤似的,碎得满“锅”都是。
四个人都大眼瞪小眼等她下文,急吗?肯定急。嫌弃吗?肯定嫌弃。但是结巴这个语速,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她。
焦与听到一半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初我就让你学写字儿,你偏不干,非要跟人学画画,这回好了,半个哑巴似的。”
关键她还当自己是个正常人,该说的话一句都不少说,你催她,她还拿眼珠子等你,还骂街,没见过这么暴脾气的哑巴。
几个人哈欠连天地陪到第二天清早才明白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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