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世间颜色万千(2 / 2)
“先沉派是个十分平庸的门派,派内既无神功也无绝学,派内弟子武功一般,内力平平,唯靠钻地一术横行江湖。”付锦衾觉得追不着也属正常,各门各派都得有点看家的本事,人家传承了好几代的保命心得,总得有些长处保留下来吧。
他“解不开”一些问题时反而耐性极好,偏头看向姜梨,付锦衾愣了一下,“你怎么气成那样?”
但凡是人,都会在某件特定的事上存在一定的脾气;比如老好人的人小林大人,听到付瑶骂“他大爷”就会生气。他是读书人,付瑶再发脾气也不该乱说脏话。
比如不爱言语的听风,最不能接受别人擅自动他的鲁班锁。那是他常在手里把玩的小玩具,巴掌大的东西装着三千多银针刺,但若这针没把人扎死,他就会非常生气。
再比如姜梨,最受不了被挑衅。一个十岁就进入全盛十层境的孩子,狂妄和放肆都不稀奇,她可以不跟人争,但是你绝对不能惹我,就算惹了,我让你一次两次,不能没完没了的惹。
先沉派不仅惹了,还是替天下令惹了。这就等于是双管齐下踩在了姜梨的肺管子上。
“他们把我剑套顺走了,我能不气吗?”姜梨给付锦衾看她光秃秃的唤尘剑。
那批人就是奔着惹她生气来的,动手的时候一哄而上,再防备也有注意不到的时候,袖口划破了条口子,鞋面被踩了一个黑脚印。
越是这种小打小闹越让人气火。
姜梨席地而坐,曲起双膝,一把将唤尘扎到土里。剑鞘没了,跟上阵的将军丢了甲胄有什么区别。
剑尖在地面上留下三分之二剑身,剑柄却没怎么摇晃。付锦衾将视线落在唤尘上,姜梨原本在生闷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同时与他陷入沉默。
春土硬,再尖锐的剑扎进去剑身都会有回弹。反之便是那土足够松,提前被人刨过。
姜梨又叩了叩地上的土。
不硬,甚至还有些奇异的软,伸手一捞一捻,居然还混了沙。
顺着漆夜望向更远的地方,姜梨眯了眯眼,几米外的土地,也该是如此松散轻软吧。随手抓了点儿沙土,将它们拍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她笑对付锦衾道,“回去吧。”
她通了。
五日之后是平灵等人出城的日子。
几人的包裹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无非就是两身换洗衣服,银子是老顾给的,不用吩咐就怕不够花似的挨个塞了一只荷包。
老顾说,“穷家富路,虽然我不说你们也不会省着花,也得跟人家客气客气。别你们住上房人家住通铺,该花的银子得花,人家出了人,咱们就得出银子。”
这话是对平灵他们几个说的,意思是让他们别吃“独食”,赶上花钱的地方抢着给。
折玉听不下去,说“我们公子只是不爱发工钱,这种出任务的银子还是给的。”
他们也是‘穷家富路’,也是一荷包银票。
老顾又转了口风,“那就让他们花,男人花钱是应该的,除非路上说准了入赘咱嚣奇门,否则轻易不给他们银子。”
说完又跟折玉讲,“多照顾点儿我们姑娘,平时在门里都宠着,但也别太惯着,有不对的地方也得说。”
折玉听得直晃头,说老顾,“你还真是两头当好人,那林令跟刘大头都是男的,他们俩谁照顾谁啊。”
老顾说,“各花各的吧,大小伙子谁管他们。”
平灵心里只有姜梨,神色严肃地说少主,“真不用我们帮您杀完先沉派的人再走?”
酆记门口有两只不高的石狮子,天暖以后就晒得温热暖和,姜梨原本骑在狮子上专心致志地啃梨,听了这话以后,一脸莫名地抬起脸。
“先沉派这种狗东西,还用得着你们留下来陪我杀?”
这人自从知道怎么“捉地鼠”以后就换了一副模样,心情阔亮,心胸豁达,饭都多吃了好几碗。
先沉派的本事全在“钻地”上,如已解开这个谜团,确实不是她的对手。但她这么直白的讲出来实在有点不够谦虚。但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听得付锦衾和一众准备“远行”的人都乐了。
平灵跨上马背,“那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少主那眼神明显是在“赶客”,再留下去就该遭她烦了。
姜梨说没有,青松、东岳不算什么难对付的门派,否则她也不会让平灵童换她们去了,非要说一点就是——
她抱着狮子头,将脑袋偏向一侧,把后脑勺留给众人。
“把老道和老磐头看好了,活着带回来。”
平灵等人同时看向姜梨。那颗后脑勺给人的感觉相当别扭,话含在嘴里,像是从唇缝里哼出来的。
她从来没下过这种命令,自从离开雾生山,她就只认自己人。
她刚才是说了句人话吗?
老道和老磐头互看彼此,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当然也得保证自己不受伤!”她又把头转过来,面相凶狠的说,“他们两个武功平平,要是顾不过来就扔下。”
“谁武功平平了?!”老道跟她吵她也不理,再次把头别过去。她没什么善根,能说出把老道和老磐活着带回来的话已经算是一大进步。左手抱着狮子头,右手一摆,嚣奇门和天机阁的人同时领命而去,老道和老磐头虽然愤愤不平,也跟着撒开了马蹄子。
乐安街内响起了飒踏的马蹄声,马上是首次合作的两家人,以及尚没摸清楚姜梨脾气的两个“同伙”。
老磐头的人多一点,手底下还剩几号弟子,带了一半,另一半留下帮姜梨抓“地鼠”。
姜梨说用不着,他硬留下来给她,她也没说谢,只是逐一给每个人置办了两身夏装。
活着回来,应该还会有秋冬。她在试着接受这世间的善意,试着待我以诚,还之以诚。
付锦衾看着姜梨毛茸茸的小脑袋笑了。
她不会梳头发,只要是自己梳的发髻,总有几根“呆毛”在脑袋上乱飞。片刻之后,这人稍稍抻长了一点脖子,目送他们的人出城。
关心含在眼睛里,别扭,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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