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再生风雨(1 / 2)
南边夏季多雨,尤其靠近天相山的武宫城,最是龙神施云布雨的常地。
急雨之下跑出一队快马,豆大的雨滴在蓑衣斗笠上飞溅,渐渐升起一团水雾。武宫城内城门大开,笔直进入便是剑道之祖羽西剑宗的管辖之地。
这处地方近江湖,远朝廷,十前风光无限,甚至刚刚站稳手脚的天下令都要敬上三分。可惜今时不再如昨日,只剩满眼萧条。
“这城不会被破了吧?咱们来晚了一步?”
急雨中的人慢下马速,带队之人是主坛暗客黄皮脸,说话的是副手乾阔。
“应该不会。”黄皮脸勒住缰绳,他没在城中嗅到血腥气,夹道两旁窗门松散,不是敞着大门就是破洞的窗,铺杆上飘着破布似的招子,“这里不像动过刀剑的样子,摊铺虽然破旧,多是空置多时,无人经管所致,你仔细看看,诺大一条长街,只有几处闭户,连城里的活人都没几户。”
“好好一座武宫城竟然衰微至此。”乾阔欷吁。
“先进宗门看看吧,万一没在城里而在派中就真赶不及了。天下令的目标是三十六派,轻易不会对老百姓动手。”
他们是追着天下令的人马来的,半个时辰还在天相山脚追到他们的踪影。对方照例一身刺客服,反倒是真正的嚣奇门刺客换上了苍青色常服。以免打起来的时候乱了敌我。
穿过武宫城游兴街便是羽西剑宗所在,黄皮脸张眼观望,城内萧瑟,剑宗派门依然壮阔,上置匾额王宗剑门,不由让人想起剑宗鼎盛时期那句:剑之伊始便是王姓。
这一派确实是剑宗大族,但毫无谦逊之意,派中十六代掌门代代山鸡映水、风流自赏,不待旁人夸赞,自我夸赞,不待旁人欣赏,先将自己捧上高云九霄。
再将视线移向派门,匾额之下双门大敞,既无看门弟子,也无巡派之人,黄皮脸抬了抬执鞭的手,示意众人下马。
前庭空阔,只有扎根于地的树草和冷硬的练武场,空气中有湿潮腥气扑来,风来得太杂,无法确定来自哪个方向。
“暗主,看来这里。”乾阔皱眉。
黄皮脸比个一个噤声的手势。这里有人动过手,并且还在四周埋伏了下来。
一墙之隔,有脚步声拂过野草,黄皮脸看向院墙方向,迅速反剑于肘,所有嚣奇门刺客同时做出应战之势。对方跃墙而出,一身玄色长衣,黑纱斗笠,正是他们追了整整三日的天下令门众。
雨幕成帘,刀随人走,几番快攻交战,嚣奇门步步紧逼,一路从前庭攻至后院。
“没想到天下令的人这般不济。”乾阔打得顺手,黄皮脸却没他那么畅快,他觉得对方似乎是不想硬碰,故意以逃的方式在打。
院中有尸体,不多,黄皮脸大致望了一圈,没有活口。按说羽西剑宗不该只有这些弟子在堂,天下令派往剑宗的门众也不该是这种水平。
“抓活的,别让他们跑了!”黄皮脸一声令下,嚣奇刺客立即收剑换索,然而天下令的人更快,提气后撤,嚣奇门手中铁索只来得及绕住几个动作稍慢的。
可惜这几人他们也没能扣住,一只金环飞刺而出,直接斩断了铁索,嚣奇门的人待要再追,又见金环兜转而归。强悍内力运生于内,生出虎啸之风。黄皮脸见势不妙,慌忙拢手控速,竟被金环击飞。
乾阔并众刺客护住黄皮脸后身,依然被内气穿透,击伤了内腑。
有人收环而去,凌空回首,虽然覆面,依然让人看到了一双鹰一般的眼睛,和灰白的一头长发。
“金环手彭轻涤?”
黄皮脸暗暗心惊,没想到彭轻涤会亲自出马,可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会如此轻易收手,黄皮脸暗道不对,担心着了什么道,刚欲吩咐乾阔等人撤离,就见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来者何人?!”
雨水渐歇,慢慢化作了青石檐角的一滴落不完的水。
此刻提剑而入的是羽西剑宗弟子,为首之人身着皓白云江服,头戴白玉寿宫冠,年纪三十出头,面容不怒自威,正是羽西剑现任掌门王沛之。
王常与自雾生山一战后,便卸去了剑宗掌门之职,剑宗一门传子不传女,传近不传疏,王沛之是王室宗亲,又是王常与除冯瞻极外最得力的弟子,没人比他更顺理成章。
地上躺着尸首,王沛之立即走上前去,接连探查弟子鼻息,查验的结果跟黄皮脸之前看到的结果一样。
留在派中的弟子无一幸免,全部没了气息。
黄皮脸在乾阔搀扶下起身,“是天下令的人干的,我们赶到时,这些弟子已经气绝,我们本欲追赶,被金环手彭轻涤所伤,后来——”
“嚣奇门的人?”王沛之神色一凛,一眼便注意到了黄皮脸手上的乌金铁索。此种兵器只有嚣奇门才有,索头处是五爪金钩,便于翻越高墙和“捕杀猎物”,是暗客执行任务时必备之物。
王沛之座下弟子段文衣率先抽出长剑,直指黄皮脸,“什么后来?你们杀完人竟然还有胆留在剑宗,是欺我派中无人了吗?”
数把长剑指向黄皮脸等人。
“你耳朵聋了是吗?都说我们是来救人的,对我们吼什么?”乾阔不甘示弱,“我还想问你们呢,天下令四处派人屠杀三十六派,消息传得满街都是,各门各派严阵以待,为何你羽西剑宗不设防!”
段问衣道,“我派今日去剑冢祭祀,自然只有十六弟子守山。”
“这个节骨眼做什么祭祀。就算祭祀,留一堆小弟子做什么,不是羊入虎口?”
段文衣气急,“祭祀是我派传统,年年都是这日,初入剑宗未满两年者不得参与也是定规,你若不信大可去城中打听,看看我们是不是在说谎。倒是你们,一再强调什么天下令,下山之路只有一条,我们便是从山下回来的,为何我们没有遇见你口中说的那些人,反而遇见了你们!”
“没遇见便是没有了?下山之路确实只有一条,何以见得他们不是故意避开你们,待你们走后才下的山,又何以见得你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这事出的蹊跷,天下令派来羽西剑宗的人只有寻常门派的一半,倘若他们预先知道剑宗会在这天祭祀,故意杀光守山弟子挑起两派争端,杀完人直接撤走不是更简单,为何故意制造声气引他们进后院,又好巧不巧在逃走之时,耗来了剑宗的人。
“荒谬!先不说有没有你口中的天下令,就算真有,难道我们会与他们密谋,用自家弟子性命换你们一个杀人的实质恶名?你嚣奇门的名声还用造吗?犯得着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吗?近日坊间传言,说嚣奇门被冤多年,我们原本还信了几分,如今看来,完全就是自编自演,撞见了就说是栽赃,分明是没来得及跑吧!”
“你说什么?!”
乾阔冲动,直接怼段文衣动了手,姓段的是个白面书生,功力自然不及常年舔血的乾阔。
一声剑啸冲鞘而出,王沛之怎会放任嚣奇门的人在剑宗放肆,乾阔受剑气所冲,若非黄皮脸冲上来为他挡下半尺剑锋,只怕当场就会毙命。
乾阔龇牙咧嘴,王沛之方才那一剑运足了内力,边揉胸口边明白了几分。
“这老小子要杀我们。我看他跟天下令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老黄,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杀它个昏天地暗,跑出去是赚的,跑不出去也比等死强!”
他们只是普通暗客,功力在寻常江湖人前或许是上等,在彭轻涤、王沛之这类面前,能接几招能过几式全看他们什么时候想要他们的命。
乾阔不肯坐以待毙,被黄皮脸按住,他想得长远,“我们若是现在逃了,便坐实了栽赃陷害一说,门主好不容易摘清自己,不能在这里前功尽弃。”
他对王沛之道,“我们无意与贵派发生冲突,今次前来确是救人,王掌门既认得嚣奇门乌金铁索,定然也该认识彭轻涤的炽金环,这铁索就是被金环凌空斩断。方才王掌门爱徒说,自己人不会杀自己人,我们也没有自断兵器的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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