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张剪报揪出幕后黑手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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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戒线拉起后,侯大利小心翼翼地站在里屋,尽量不扰动现场。观察一会儿,通过损坏情况,他判断火源来自外部,是通过窗户扔进屋内的。现场情况确实符合陈雷电话所言。

做出初步判断,侯大利分别给105专案组组长朱林和支队长宫建民打电话,简要汇报起火现场的情况。

等到宫建民赶到现场之时,侯大利已经摸到对面的小区楼。小区居民大多已经搬迁,对面起大火,老居民只是在家里看热闹,没有出门。侯大利无法判断作案者是从四楼还是五楼将燃烧物抛向对面,便守在三楼楼梯口,保护现场,等待支援。

刑警支队来得很快,技术民警携带大灯,逐层开屋,小心翼翼地寻找蛛丝马迹。打开四楼一个已经搬迁的房屋后,他闻到空中的汽油味道,在窗前发现了凌乱脚印。多年以来,凶手无影无踪,除了根据遇难者遗体来推断凶手情况之外,再无任何与凶手有关的直接证据。眼前的脚印有可能是与凶手最直接的联系。

宫建民、朱林和侯大利等人皆站在室外,只有技术室民警进入最核心区域。警犬技术人员跟随警犬从房间出来,一路追寻脚印主人。

宫建民对眼前的富二代刑警感情很复杂,客观来说,这个富二代虽然是新刑警,其业务能力却非常出色,算是近些年来难得一见的刑警人才。他最先赶到,现场保护得很好,为以后侦办案件打下了基础。

宫建民道:“你接到陈雷电话,他还说了什么?”

侯大利道:“陈雷当时受了重伤,只说有人把火从窗口扔了进来,从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燃烧瓶。一般人不会想到用燃烧瓶,这个凶手孔武有力,能从十几米远的地方准确地将燃烧瓶扔进窗子,肯定有特殊背景。这个凶手以前挺谨慎,作案后千方百计掩饰,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再次作案后变得不再掩饰,甚至有挑衅警方的意味。”

宫建民道:“凶手下一步要做什么?”

朱林若有所思,道:“很简单,他肯定要作案。作案就是命案,必须找出他作案的内在逻辑,否则根本无法防范。不过现在好歹有了脚印,这是与案犯最直接的联系。”

宫建民接到报告:警犬在街心花园失去了犯罪人员的踪迹。

这是不好的消息,另外有一个好消息:在脚印附近发现了几根头发。

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杀害蒋昌盛、王涛的凶手在沉寂多年以后,露出重大破绽。虽然其DNA没有在数据库中比对成功,可是,凶手已经露出破绽,侦破此案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勘查现场后,重案大队按照分工高速运转起来。

宫建民对于105专案组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主动要求各组搜集到的情况要传一份给105专案组,专案组朱林和侯大利例行参加重案大队的案情分析会。

侯大利提出要查看朱建伟材料之时,宫建民满口答应,当即将副大队长陈阳叫来,特意做了交代。

有了支队和大队领导支持,绷着脸的严峰将朱建伟笔记本和其他物证用筐子装了起来,递给侯大利,让其点数并签字。

“没有报纸合订本?”侯大利点了数,提出疑问。

严峰翻了一下筐子,道:“宣传处到我们这边找材料,借走了《江州日报》合订本,没有什么价值。”

侯大利在交接明细表上注明——报纸合订本被宣传处借走,然后请严峰签名。交接明细表一式两份,交接双方各持一份。严峰瞪了侯大利好几眼,在两张交接明细表签上“严峰”两个字。

侯大利抱着筐子离开。严峰对办公室同事道:“老邵,侯大利简直不通人情,真他妈的是个变态。”

邵勇开玩笑道:“我现在开始欣赏侯大利了,明明是富二代,还不是一般的富二代,在山南属于顶级富二代。他背叛了本身的阶级,甘愿做一个普通刑警,这是什么精神?是真正的大公无私的革命精神。”

严峰道:“少耍贫嘴。交接表是要将所有事情写清楚,可是,我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生气。他没有人情味,谁愿意在关键时刻将后背交给他?”

邵勇道:“我对侯大利真有好感,不贪财,不要官,肯钻研案子,是个好刑警的模样。”

侯大利将朱建伟部分资料带回刑警老楼,刚到楼下就被樊傻儿叫住,道:“头儿说这个对手很凶悍,给我们下了新任务,每天锻炼,还要抽空到靶场。”

侯大利将筐子放到三楼证物室,换了衣服,来到一楼运动室。田甜正在运动室与樊傻儿对打。田甜身高一米七二,在江州女孩中算是高挑个子,穿上运动装,双腿修长,肌肉匀称,颇为养眼。

樊傻儿拿起拳靶,喊着:“直拳,冲拳,勾拳,你用点力,别像个娘儿们!”

田甜忽然使用小鞭腿,意图偷袭樊傻儿。樊傻儿在打拳上颇有天赋,根本没有看鞭腿方向,根据田甜身体姿态,条件反射地将拳靶下移,拦住这一踢,夸道:“踢得不错,力道不足。”

“你说错了,我本来就是娘儿们。”田甜见侯大利进来,罢战,喝水,休息。

樊傻儿将拳套丢给侯大利,道:“李大嘴吹嘘你是散打高手,来、来,我们较量一下。”

侯大利也不推辞,戴上拳套,和樊傻儿碰了碰拳头。樊傻儿双眼发光,稍加试探,发起进攻。侯大利散打水平在刑侦系排名靠前,当然,这是与普通学生相比,樊傻儿是武痴,水平在江州警界都鼎鼎有名。

交手之后,樊傻儿很快就占了上风,重拳不停轰向对手。

田甜慢慢喝矿泉水,在一旁观战。

侯大利挨了好几个重拳,被打得满眼星星。他取下拳套,擦掉嘴角的血,伸手摸了摸牙齿,道:“门牙被打松了。实战不戴拳套,取了拳套再打。”

“戴拳套是保护你。”

“取下来打,不敢吗?”

在侯大利激将之下,樊傻儿取下拳套。侯大利主动伸手接拳套,笑眯眯地道:“给我吧。”两人手指刚刚接触,侯大利出手如闪电,掰住樊傻儿中指,反方向扭动。樊傻儿冷不防着了道,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来,单手上举,道:“停,停,手指要断了。”

侯大利放开手指,迅速退后几步,道:“兵不厌诈,凶手不会让你摆开架势。先下手为强,一招制敌。”

“阴险。”

“不,不,这就是警用擒拿术。”

樊傻儿是武痴,被侯大利一招制住以后,觉得他所言很有道理,便独自在运动室习练擒拿术。

运动之后,侯大利和田甜继续到三楼翻阅朱建伟笔记本。档案室墙上贴着蒋昌盛、王涛、朱建伟和陈雷的相片,四个人中间有一个空白,空白之内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从朱建伟的笔记本来看,朱建伟是一个标准官迷,笔记本里记载了许多对于各级领导性格的分析,还有如何接近和拿下领导的攻略。其中一页还提到了田甜的父亲田鹏,朱建伟对田鹏的评价是“此人冷静,水平较高,弱点是心气高,不圆滑变通,与同事关系一般”,最后还写了一句:田鹏老婆真他妈漂亮,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看到这一句话,田甜将日记本丢在桌上,怒道:“他该死!”

侯大利读了这页日记,道:“罪不该死,只是欠揍。”

陈雷本人完全想不起与蒋昌盛、王涛和朱建伟有过任何交集。由于他在高中阶段就进了监狱,服刑之时,蒋昌盛和王涛已经遇害,通过这一点可以判断如果几人真有交集,那就必然是在进监狱之前。杨帆出意外是在蒋昌盛出事之前,从时间关系来说,他们五人还真有可能因为某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凶手露出尾巴,真要逮住并不容易,侯大利在翻阅朱建伟材料时,想起杨帆逝去多年,真凶还在继续杀人,心情罕见地烦躁起来。他拿起铅笔,在空白处用力戳了几下,笔尖断掉了。

田甜放下手中笔,打量眼前的年轻男子,道:“我不爱管闲事,这你知道的。其实,我对你的事情略知一二。这么多年,你还没放弃寻找杨帆的死因。”

“杨帆”两个字如子弹一般打在侯大利胸口,他胸口不停起伏,问道:“你知道这事?”

“很多人都知道。你爸太有名了,你这一段时间风头太劲,这些事自然会流出来。”

“真的吗?”

“嗯。”

“那我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以为大家不知道。”

“别这样说,大家都挺佩服你的。”

“你相信杨帆是遇害的?”

“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你的判断一向准确,我选择相信你。”

田甜拿出一本旧教材,道:“这是我在大学的犯罪心理学教材,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翻看,临阵磨磨枪。按照经典理论,系列杀手选择被害人一般基于被害人的可获得性、易受攻击性和合意性,如果蒋昌盛、王涛、朱建伟和陈雷都是一个杀手作案,那么可获得性、易受攻击性这两条明显不符合。”

侯大利毕业于山南政法刑侦系,学过犯罪心理学,明白田甜是什么意思。

可获得性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指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被害人生活方式使得他有机会被人诱拐;第二种情况,就是被人诱拐后或是遇害后无人牵挂。蒋昌盛、王涛、朱建伟和陈雷皆不属于这两种情况,所以,凶手考虑问题时并没有考虑“可获得性”。

易受攻击性,是指被害人容易受到攻击的程度。这四人都是成年男子,蒋昌盛是菜农,身体强;陈雷是社会人,随身带刀带枪;朱建伟个子高,喜欢户外活动;唯独王涛稍显文弱,也是唯一被刀捅的。从这方面来看,凶手考虑问题时没有考虑对手是否容易受到攻击。

合意性是指被害人符合凶手的偏好,可能涉及被害人的特征,或者其他动机,或者其他特点。

侯大利站起身,在四个姓名包围的空白处写下“合意性”三个字,道:“我们其实一直在寻找合意性,凶手是用什么方式将这四人联系起来,这是案件的牛鼻子,遗憾的是我们一直没有找到。”

田甜来到侯大利身边,道:“若是给刑事现场的犯罪心理画像,也有三个重要因素,一是惯技,二是标记,三是伪饰。”

侯大利脑海中浮现出四处案件的不同特征,道:“出现最多的凶器是铁锤,蒋昌盛现场出现过,朱建伟现场出现过,陈雷现场也出现过。但是王涛案略有不同,也就是王涛案有可能是同一凶手所为,也有可能不是同一凶手所为。”

田甜对案件也相当熟悉,道:“我反而相信王涛是被同一凶手所害。在第二个凶案中,凶手用种种手段想隐藏左撇子的事实,将被害人刺杀后,大概是松懈,或者是右手累了,他就换成了习惯手,用左手把王涛生殖器割了。其实这一刀隐蔽性极强,一般很难发现,你反复拿放大镜观看,又恰好支队保留了重要的物证,才发现这一刀是左手割的。”

“也就是说,凶手在作王涛案时,还是想误导警方。随后,凶手因为某种原因进入了冰冻期,这个冰冻期的时间还相当长。几年后,不知什么事情触发了凶手,他重新作案,而且不再伪饰,圆头铁锤是惯技,也是标志。”

侯大利说到这里,脑中奇异地形成一幅清晰的画面:凶手怀揣铁锤,站在陈雷住房对面,冷静地看着陈雷与女友,然后点燃燃烧瓶的线,对准窗户扔了进去。

他想到这里,道:“凶手肯定进过陈雷家,将陈雷家的房间分布情况摸得相当清楚。而且,陈雷刚回家就发动袭击,说明他一直在跟踪陈雷,或者说就守在附近。”

田甜紧跟侯大利思路,补充道:“凶手很小心,不会靠近医院。他守在附近的可能性最大。”

“勘查人员没有发现对面楼房有生活痕迹,所以,凶手还另有观察点。”侯大利将粉笔丢在地上,道,“马上到现场,我们极有可能找到他的观察点。如果我们分析得不错,他真有观察点。”

来到陈雷所在小区,侯大利先是直接进入陈雷房间,站在窗口四处张望。张望之时,侯大利浓厚的眉毛如相机一样不断闪烁,沿街景物被一帧一帧扫描进脑中,渐渐地组成了一幅完整的街景。脑中街景再与实际街景进行对比,细节也被补充进入大脑。

窗口正面是围墙,围墙外是拆迁房,凶手不会在此设立观察点。

从陈雷家来到小区门口,侯大利缓慢转动身体,眼睛如射灯一样照向四方,将所有景物纳入脑海之中。

通过这种摄取能力获得的影像如真实相片一样停留在脑海之中,当年杨帆在水中的遗体就持续刺激侯大利神经,景象如此鲜活,数年都没有褪色。任何事情都有好有坏,折磨他的能力也给他提供了帮助。侯大利最后将目光点集中到距离小区三百米左右的宾馆。若是凶手在宾馆开一套房间,可以完全监控到小区大门,如果角度合适,甚至可以看到陈雷房间。

“凶手肯定租用了宾馆!”侯大利指着宾馆,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道。他紧闭双眼,将自己融入凶手的世界,道:“这是在六到十楼的房间,面朝小区,从陈雷住进医院开始,到陈雷出事后退房。如果运气好的话,现在或许还能找到痕迹。事不宜迟,我们上去查一查。”

侯大利从警车里取出勘查箱,朝宾馆走去。

田甜人高腿长,也得加紧脚步,才勉强跟得住侯大利的步伐。

来到宾馆,侯大利要求宾馆调出满足“住宿三天以上、于昨天退房的单身男子、窗户朝北方向”的房间。由于条件限制得挺严,宾馆很快就找到能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的两个房间。侯大利和田甜各守住一个房间,然后向朱林汇报。

朱林接到电话,以最快速度赶到酒店。

很快,宫建民、陈阳以及刑警支队技术室勘查人员出现在酒店。

勘查人员带有足迹灯,在五楼房间窗口找到大量足迹。经过对比,与留在拆迁房的脚印完全一致。而且还提取了窗台上二十几枚指纹,这批指纹里极有可能就有凶手的指纹。

宫建民道:“案情分析会上,你没有提到这个想法。”

侯大利道:“那时我还没有产生这个想法。我和田甜一起重新走访现场,觉得凶手应该有观察点,所以来查酒店。”

宫建民道:“这家酒店服务水平一般,若是他们打扫卫生勤快一些,脚印就没有了。你以后有什么想法,不管是否得到证实,都可以提出来,至少是一种思路吧。”

侯大利道:“这个凶手胆子大,很狡猾,极有可能用的是买来的身份证。我估计这个凶手通过某种途径买来一张与自己相貌相似的身份证。”

宫建民道:“几个组都出去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刑警支队重案大队邵勇带第一组前往身份证所有地。

第二组则调查服务人员,并配备了一名外请的能模拟画像的民警。

第三组则调取沿途视频。

第四组是警犬组。

当天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侯大利拿到了两张模拟画像,一张正面,一张背面。

以前凶手都只是通过各种线索进行推测,如今终于有服务人员看到了凶手真面目。据服务人员描述:“凶手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结实,不胖;戴一顶帽子和茶色眼镜,眉毛粗密,长有小胡子。”模拟画像民警画出模拟画像,确实与身份证上的相貌有几分接近。

第一组邵勇还在山村,打电话回来确定身份证真正拥有者是当地村民,一直在当地劳动,没有可能前往江州。

第三和第四组没有战果。

老朴在会上提出一个观点:“目前,案件取得了关键性进展,有了嫌疑人的DNA,有服务员面对面见过凶手,以我们现有的破案水平,迟早会抓到凶手。当前我们要考虑另一个问题,这名凶手经过冰冻期以后,与以前作案心态明显不同,再次作案的可能性很大。我们要想办法阻止凶手再次作案。”

侯大利曾经提出过类似观点,但是,老朴是省厅派到江州市局帮助破案的正处级侦查员,身份不同,其观点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刑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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