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社水库里的越野车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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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貌似随意地问道:“冬梅姐没有在二建上班?”

邱宏兵道:“冬梅从来没有在二建上过班,你要找她?”

侯大利道:“找冬梅姐了解一些情况。顾全清医生失踪了一段时间,其家人报了案。他开了一家康复中心,冬梅姐定期会到他那里去做理疗,我们找她了解顾全清的情况。”

邱宏兵道:“冬梅以前腰椎间盘突出,经常到康复中心理疗,效果不错。冬梅这几天不在江州,出去旅行了。”

侯大利谈话时不动声色地观察邱宏兵脸部的细微表情和身体语言。在邱宏兵谈到顾全清的时候,眼睛突然眯起,透露了其心中的消极情绪和厌恶感。这是人类在大自然中形成的保护机制,当看到不喜欢的东西或者感觉到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避免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物,从而可以保护自己的大脑。

“邱总认识顾全清吗?”

“我知道这人,但不认识。”

“冬梅姐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旅行?”

“国内。这些年她每年都要疯跑一两个月,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算哪里。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冬梅姐的电话是多少?我给她打一个电话。”

邱宏兵报了一串数字后,苦笑道:“这段时间都是关机状态。冬梅挺任性,每次心血来潮都会玩点花样,这次是关机,都十来天了。”

侯大利眉毛挑了挑,道:“啊,关机十来天,你不担心啊?”

邱宏兵道:“她就是这种性格,喜欢玩,不受约束,自由自在。我要忙二建的事,也不可能陪着她四处乱跑。以前还行,现在真不行。这是她的名片。”

侯大利拿起名片,拨打了张冬梅的电话,果然是关机状态。他问道:“冬梅姐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邱宏兵道:“6月中旬打过一次,我在开会,没有接到,给她回过去,她又关机了。”

重案一组已经调取了邱宏兵、张冬梅、张大树夫妻的通话记录,在6月17日,张冬梅确实给邱宏兵拨打过电话,未接通。在同一天,张冬梅还和其母亲通过电话。侯大利核实了情况后,再问道:“冬梅姐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她在哪里?”

邱宏兵摸了摸胸前的骨质项链,道:“没有接通,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老婆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讨厌受人约束。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里,说起来好笑吧,但是实情。”

侯大利道:“等到冬梅姐回来后,麻烦给我打电话。”

邱宏兵道:“问完了?”

侯大利道:“问完了。邱哥的单枞确实不错,真香。”

“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唉,有些事,一言难尽,大利你应该知道。”邱宏兵说这话时,情绪明显低落。

侯大利告辞之时,邱宏兵强作欢颜,道:“给你装了半斤单枞。不是我舍不得,我只有一斤,是最好的单枞。”

“我们喝茶都是用大茶缸,再好的茶都喝不出味道。改天想喝单枞了,我直接到邱哥这边来。”侯大利在谈公事时,一直称呼“邱总”,办完公事,便改称“邱哥”。

上车后,侯大利和江克扬照例在车上讨论。

江克扬道:“邱宏兵肯定知道妻子和顾全清的事,却假装不知情,掩耳盗铃。邱宏兵作为曾经的流浪歌手,能够攀上张冬梅这种高枝,肯定要忍受很多不能忍受的事。”

“我同意你的判断。提到张冬梅之时,他时不时抓一下脖子,说明他没有说真话。”撒谎会使得面部与颈部神经组织产生刺痒的感觉,通过摩擦和抓挠动作能消除不适。撒谎者担心谎言被质疑或者被识破,升高的血压还会使脖子冒汗,因此,人们在说谎时会用手指或者手掌摩擦位于耳垂下方的皮肤区域,通常来说就是抓脖子。在张小天影响下,侯大利深入研究肢体语言,如今小有成效,察言观色的水平提高得很快。

表面上看起来侯大利和江克扬的调查走访没有太大效果,实际上获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第一,顾全清和张冬梅不再是一个符号,而是两个活生生有历史有家人有性格的人;第二,顾全清和张冬梅是情人关系,邱宏兵对此心知肚明;第三,张冬梅在6月17日曾经打电话回江州和阳州,她和母亲通了电话,邱宏兵没有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

邱宏兵所言与电话记录能够吻合。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顾全清和张冬梅是离家出走还是已遇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回刑警新楼的路途中,侯大利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支队长陈阳道:“大利,你赶紧到湖州。有人在湖州三社水库发现一辆越野车,车牌是南B×××××,这是顾全清的车。三社水库的具体位置,在地图上查得到。”

侯大利整个神经系统和肌肉立刻绷紧,道:“发现尸体没有?”

陈阳道:“没有发现尸体,是一辆空车。我和老谭已经出发了,你赶紧过来。”

侯大利道:“我去找顾全清的衣服和鞋子,作为嗅源,用警犬到周边林子搜一搜。”

陈阳道:“好,赶紧去。湖州有警犬基地,我跟老周说,让他们带警犬。”

尽管没有发现尸体,在一个小水库里发现越野车,意味着顾全清遇害的可能性大增。一个半小时后,侯大利和老克探组来到距离湖州城郊约五公里的巴岳山。巴岳山是山南重要的山脉,横跨了几个地区,湖州境内的是巴岳山北麓,海拔在一千两百米左右。

三社水库位于巴岳山山脚,修建时占用了三个社的土地,所以命名为三社水库。水库面积不算大,周边全是松树。有一条公路从北面绕过水库,越野车从这条公路滑进水库。湖州刑警支队用警戒线将现场围了起来,准备打捞越野车。

湖州市刑警支队支队长周成钢和陈阳面对越野车,聊的却是爆炸案。周成钢道:“动用了太多警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谁都受不了。”

陈阳搓了搓手,道:“在市中心爆炸,性质太恶劣。江州矿山多,不能有一起爆炸后逃脱的先例。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们都得抓住黄大森。”

周成钢道:“撒拦天网的时机过了,只能办专案,组织精干力量抓捕。如今技术发展得快,只要有专案组盯着,黄大森露面就逃不了,除非他一辈子不露面。”

陈阳道:“我们最怕他长期不露面,冷不丁再来一下。如果再炸响,谁都受不了。”

周成钢这才把话题转到了水中越野车,道:“这辆车挺高级,一百万元左右吧。”

陈阳道:“我们正在查一起失踪案,没有什么头绪,结果出现了这辆车。车主是一家康复中心的负责人。”

江州刑警支队众多骨干已经来到现场,有法医室李建伟主任和张小舒,勘查室小杨和小林,DNA室主任张晨等人。

老谭和湖州公安局技术部门商量之后,走到两位支队长身前,道:“我们暂时不打捞车辆,等侯大利和江克扬过来。潜水拍视频是侯大利提出来的,江克扬主动申请潜水拍照,免得打捞车辆破坏一些最原始的证据。”

二十来分钟后,侯大利和老克探组来到了水库边。侯大利来到陈阳面前,道:“我们回去拿潜水设备,还要找顾全清和张冬梅的物品作为嗅源,耽误了时间。”

陈阳道:“老克行不行?不行就派专业潜水员。”

江克扬拿着潜水设备走了过来,道:“潜水员不清楚该拍什么地方。我专门练过潜水,也搞过水下摄影,没有问题。”

陈阳惊讶地道:“你会水下摄影,没听说过啊?”

江克扬道:“我是铁路中学毕业的,那时铁路中学游泳队在全市称霸王,我是主力队员。读警校时,跟着分到水上分局的师兄练习过潜水和水下摄影。”

陈阳道:“那要注意安全,如果不行就换专业潜水员。”

水库在山脚,没有网箱喂鱼,水质不错。江克扬换上潜水服,带着防水相机,踩入水中。侯大利站在水库边,问道:“没有问题吧?要注意安全。”江克扬比画了一个胜利手势,一步一步走下水库。

在江克扬下水之时,侯大利没有看水面,微微仰着头,让目光瞧向山上的绿树,以免眩晕。

河水及胸,又到嘴、眼,江克扬潜入水中,划了数下水就来到越野车旁。

相机防水壳除了用于保护机身不会进水,还得保证相机能够正常使用。江克扬使用的防水壳可以操作机身上的所有按钮。除了相机防水壳以外,为了能在水中拍摄,还使用了镜头罩、延伸筒、闪光灯臂、球头、蝴蝶夹、闪光灯同步线、水下闪光灯等设备。

水库有一米多的缓坡,过了缓坡便立刻出现一个陡坡,坡底距离水面超过四米。越野车安静地停在水底,马达轰鸣成为往事。从水草进入车内的情况来判断,时间不短,若不是一群少年偷偷到水库游泳,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被人发现。

潜水来到车边后,江克扬检查了设备,开始拍照。他拍了越野车外观和周边环境后,将镜头伸进车窗,拍摄内部情况。

完成拍摄之后,江克扬上岸,换衣服休息。打捞人员开始打捞越野车,很快,四处冒水的越野车如死鱼一样被打捞上岸。

勘查室小杨和小林对全车进行仔细勘查。副驾驶位置有一只红色高跟鞋。驾驶位上遗落了一串珠子。小杨检查车内后,对站在身边的侯大利道:“这里有两处擦痕,比较可疑。”

准确来说,越野车后排真皮座椅有一处破损,一处擦痕。小杨道:“这车是新车,超过百万,车座是皮椅,车主应该会很爱惜,为什么会有这么醒目的两处损伤?是不是在后座发生过搏斗?”

侯大利观察两处伤痕,道:“这种伤痕不是锐器伤,是刮伤,不应该是搏斗。你怀疑得有道理,这是一辆新车,顾全清应该很爱惜。如果真被刮伤,肯定会去修理的。除非就是出事当天被刮伤,根本来不及修理。”

湖州警犬中心带来了两条警犬,警犬闻了嗅源后,进入森林,两三分钟后,一条警犬激动起来。这是与史宾格类似的血液搜索犬,在距离沉车点不远处发现了血迹。

血迹出现在松树林。

松树密集,下方没有密集草丛,但是有大量松针。如果没有搜索犬,多半会错过这两块变成黑褐色的血痕。勘查室小杨和小林确定了血迹范围,拉上警戒线。勘查室拍照和作图之后,DNA室主任张晨提取了血迹,准备带回实验室检测,确定是不是人血,是否与顾全清和张冬梅有关。

侯大利如老僧入定一般站在血迹前,一直没有挪动脚步。

副支队长老谭走了过去,道:“有什么疑问?”

侯大利道:“现场血迹虽然千变万化,总体来说也就是喷溅、挥洒、滴落、冲撞、咯血、转移、流注、浸染、喷涌、擦拭、稀释等种类,或是单独存在,或是组合在一起,这个现场的血迹非常奇怪,我看不出来是哪一种类型。”

老谭蹲下来观察血迹,道:“接近血泊。”

侯大利道:“从地形来看,血泊应该从上方向下方流。这两块血迹的方向都是从下方向上方延伸,然后再往下回流。给我的感觉,这是泼上去的痕迹。”

老谭道:“确实是这样,欲盖弥彰。如果是顾全清和张冬梅的血,为什么凶手会把血泼在这里?”

几名技术员在血迹处琢磨,更多的警察则深入松树林,寻找有可能存在的尸体。搜索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累得够呛,还没有找到尸体。

侯大利脑中有“5月23日”和“6月17日”两个时间点,在第一个时间点后,顾全清就人间消失,张冬梅则在社交软件上消失;6月17日后,张冬梅和母亲通了话,从此人间消失,再无踪影。

李建伟和张小舒看血迹之时,侯大利道:“我们的技术能不能判断这两块血迹形成于什么时间,比如是5月中下旬留下的,还是6月中旬留下的?”

新鲜血液呈鲜红色,流出体外后由于血红蛋白的变化而变成暗红色、暗褐色,陈旧或经过温热的血迹变成灰褐色,腐败血迹呈淡绿色。

李建伟道:“江州七月天,又闷又热,水库四周空气湿度大,这两块血液发绿,已经腐败。血迹形成时间有可能是5月底,也有可能是6月中旬,我说不准。小舒,医学院有没有检验方法?”

张小舒道:“我没有接触过这个课题。”

老谭道:“样本充足,我们多提取一些,送到省厅检验。他们应该有办法。”

湖州警方调来更多警力,当地还调来治安积极分子进行增援,沿着水库搜索,天黑时,仍然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江州警方和湖州警方同时行动,查找顾全清越野车的行动轨迹。

下午4点,陈阳和侯大利等江州刑警深夜从湖州回到江州后,DNA室主任张晨已经给出了水库旁血液的检测结果:两块血迹皆是人血,其中一块血迹的DNA与顾全清的DNA比对成功;另一块血迹DNA不是顾全清的,在山南省DNA数据库中没有比对成功。

东城派出所在7月5日将顾全清失踪案移交给了重案大队。移交案件之时,顾全清和张冬梅是否失踪只能利用旁证来分析。7月6日,在湖州三社水库发现顾全清的越野车以及顾全清在森林里的血迹,顾全清遇害的可能性已经非常高。

7月7日清晨,邱宏兵来到刑警新楼办案区辨认红色高跟鞋。

驾驶位上的手串经过辨认,确定属于顾全清。从越野车、血液到手串,都指向顾全清已遭不测。越野车内的高跟鞋极大可能属于张冬梅,也有可能不是。DNA室张晨细查过高跟鞋内部,希望能够找到皮屑,这样就有可能提取到鞋主人的DNA。但因高跟鞋在水中浸泡时间长,无法找到可供提取DNA的皮屑。

邱宏兵头发稍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看罢高跟鞋后,双手狠抓两把头皮,道:“从哪里找到的高跟鞋?”

侯大利道:“湖州三社水库里发现了顾全清的越野车,车内有这只高跟鞋。这是不是张冬梅的鞋?”

邱宏兵脸上全无血色,眼神有些游离,道:“冬梅有类似的鞋,我不敢肯定是不是这双。她的鞋很多,鞋柜里有几十双高跟鞋,我无法肯定。”他用手抓住戴在胸前的项链,突然失态,吼道:“这肯定不是冬梅的鞋。就算她有这种鞋,这也不一定就是她的鞋。”

侯大利道:“我也希望不是张冬梅的。我们到你家查一查鞋柜,核实高跟鞋,还要找几根张冬梅的头发。”

邱宏兵神情沮丧,道:“大利,为什么还要头发?”

侯大利道:“三社水库附近树林里有血迹,我们要做DNA鉴定。”

邱宏兵用手撑着墙,道:“不可能,冬梅不可能出事,你们搞错了,肯定搞错了。”

在回家的路上,侯大利坐上了邱宏兵的那辆商务车。从刑警新楼到邱家,邱宏兵有些像祥林嫂,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张冬梅不可能出事。

邱宏兵家,宽大鞋柜里的高跟鞋排列整齐,有几十双。邱宏兵无法确定高跟鞋是不是老婆的,这让江克扬深感怀疑。在他的生活经验中,妻子有几双鞋就是明摆着的事,根本不存在辨认不出的情况。看到鞋柜里的鞋阵后,他才明白是贫穷限制了想象,高跟鞋太多,邱宏兵还真有可能认不出妻子的高跟鞋。

勘查室小杨和DNA室张晨到卧室和卫生间去提取与张冬梅有关的生物检材,提取了二十七根带毛囊的头发以及牙刷、毛巾等检材。

“你们肯定弄错了,冬梅就是出去玩几天。”邱宏兵哭丧着脸,不肯相信妻子出事。

顾全清和张冬梅是情人关系,两人突然间失踪,嫌疑最大的就是站在面前的邱宏兵。侯大利公事公办地道:“我们会继续调查。你如果有什么线索,请跟我联系。”

邱宏兵站在门口,失魂落魄地看着几位侦查员的背影。

DNA室张晨拿到检材后,抓紧时间比对。

与此同时,侦查五大队介入此案。侦查五大队是视频侦查大队,前一阶段主要精力在黄大森案。黄大森现由滕鹏飞率重案大队二组和三组进行抓捕,其他警力陆续撤回,侦查五大队因此有了人员和精力调查顾全清和张冬梅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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