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顺手挥出的一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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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案情终于真相大白。

当案情真相大白之时,再来回溯整个案情,发现黄玲玲的作案手法极为简单。她先接触受害者,用迷药迷倒对手,然后实施杀人。湖州警方之所以查遍了整个迷药“任我行”地下网络也没有找到凶手,原因很简单,获得迷药“任我行”的雷伟在此时已经遇害,地下网络失去了对雷伟的记忆。湖州警方还认定凶手是不良职业者,这并非黄玲玲有意误导警方,只是她在接触三个受害者时使用过诱惑术。这个小招数导致警方走了大量弯路,最终迷失了侦查方向。

走出审讯室,侯大利在电话里向省刑总刘真总队简要汇报了整个案情。

虽然获得领导高度赞扬,侯大利依然神情严肃,心情沉重。

凌晨,侯大利从刑警新楼回到老楼,进门觉得不对劲,整栋楼黑黑的,他便稍稍朝后退了一步,微微屈膝,做好防备,观察周边情况。

楼上走道里的灯光突然打开,灯光照亮院子,掌声四起。专案二组成员、105专案组成员以及支队长陈阳等人皆出现在走道上。

陈阳道:“欢迎大利,湖州系列杀人案和碎尸案破得漂亮。”

侯大利快步上楼,与特意赶来的江州刑警支队领导打招呼。

陈阳笑得十分欢畅,道:“黄玲玲开口之后,我就给宫局做了汇报,然后直接来到刑警老楼。按照老传统,破了案,今天晚上无论多晚,也得喝庆功酒。”

站在陈阳身边的是老姜局长和老支队长朱林。

老姜局长竖起大拇指,道:“大利,好小子,不错,给我们江州警察争光。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说你这小子前途无量,我的眼光不错吧。现在你小子是名副其实的神探,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审讯结束后,侯大利脑中一直浮现出黄玲玲扶住门框的画面以及其风轻云淡的神情,心思沉郁,并没有破案后的兴奋。此时回到老楼面对诸多赶过来庆功的战友,他把内心的沉重感放到一边,笑道:“我可不敢贪天之功,从湖州系列杀人案到江州碎尸案,前后参战的侦查员好几百,能够破案,这是所有人的功劳。”

老姜局长道:“神探和一般侦查员的区别在哪里?就是神探能够从众多的无用线索中抓住最有用的那一个。我和老朱复盘过湖州系列杀人案,当初姜青贤的分析没有问题,这是我们侦查员最正常不过的思路,你能从沙发上的鼻血,以及杨梅、景红脸上的苦相,把家暴这个隐藏起来的细节抓出来,这是最了不起的地方。”

陈阳兴致勃勃地道:“走,到小饭厅,喝一杯。”

常来餐厅提前接到陈阳电话,留下一名厨师,专门为老楼服务。侯大利回来以后,厨师开火炒菜。常来餐厅大厨不在,小师傅做出来的家常菜味道也不错,关键是破案之后大家心情好,普通菜也能吃出鲜美滋味。吃到一半的时候,副局长宫建民赶到小饭厅。他已经喝了酒,情绪非常高昂,主动与在场的侦查员一一碰杯。碰杯以后,平时在部下面前颇为严肃的宫建民变得婆婆妈妈,拉着侯大利的手不放。

凌晨两点,庆功宴散去,宫建民和陈阳都喝醉了。

临走前,微醺的朱林在老楼院中把侯大利叫到身边,道:“你在侦办湖州系列杀人案期间,105专案组也没有闲着,我们到了湖州明杨县高马镇,重点查杨永福的舅舅吴佳勇。吴佳勇是杨国雄的办公室主任,最接近杨国雄,是其心腹。如果杨永福要搞事,那么吴佳勇就绝对与他有瓜葛。”

“有收获吗?”前一段时间,侯大利完全投入到湖州系列杀人案和碎尸案中,没有精力思考与杨永福有关的案件。此时,湖州系列杀人案和碎尸案已经侦破,他的注意力便随即调整。

朱林道:“我、老姜和王华去了两次,暂时没有新发现。有些想法,明天我们再细谈。王华还在湖州,与滕麻子在一起。”

侯大利道:“难怪没有见到滕支,他还在湖州?”

朱林道:“滕麻子带了一个抓捕组,还在追捕黄大森。在追捕黄大森的时候,同时也在调查杨永福,也就是吴新生。黄大森本身就是颗定时炸弹,只要不排除,上上下下都会不安。杨永福则是暗藏的毒蛇,隐藏得很深。如今支队领导层有了共识,此人极有可能与针对江州企业家的系列案子有关联,甚至往前追溯,杨帆的案子也与他有关。另外,白玉梅当年是秦永国的财务,与江州企业家联系得很紧密,其遇害的原因至今没有查到。我们走访了很多当年的当事人,他们都说白玉梅之死与当年的市场竞争应该有关系,这就涉及杨国雄、秦永国等人,关系很复杂。”

提到杨帆案,侯大利的目光,变得锋利无比。在最近一段时间,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湖州系列杀人案之中,想起杨帆的时间慢慢减少。朱林提起杨帆案,他感到自己似乎开始遗忘杨帆,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朱林又道:“明天市局要召开座谈会,程总队和老朴要过来。关鹏局长将正式提出请省公安厅专案二组留在江州,侦办杨帆案和白玉梅案。”

湖州系列杀人案是专案二组负责的六案之一,也是专案二组负责的首案。侯大利经过反复斟酌,考虑过其他几个案子的情况后,已经在心中决定将第二件案子放在江州。如果明天关鹏局长能够当面向程总队提出,那是最好的事,免得自己有照顾家乡的嫌疑。

送走诸人,留在刑警老楼的只有专案二组和105专案组的易思华和张小舒。张小舒一直站在走道上,见侯大利上楼,便迎了过去。她并不知道朱林和侯大利谈了什么,略微紧张地问道:“湖州系列杀人案侦破了,下一个案子,你准备选哪一个?”

侯大利道:“我准备留在江州,刚才朱支也提了这个建议。”

张小舒明显松了一口气,真诚地道:“谢谢你。”

侯大利道:“为什么要道谢,这本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答应过你,要尽全力抓住杀害白阿姨的凶手。”

昏暗的路灯下,侯大利鬓角的头发白得刺眼,眼角有明显的鱼尾纹。张小舒心疼眼前的男人,目光越发温柔,道:“有你出马,我就有信心了。湖州系列杀人案和碎尸案破了,我看你兴致一直不高,强颜欢笑。你是同情黄玲玲吗?”

侯大利抬头瞧了瞧圆月,将手伸出走道,用手掌接了一些冷清的月光。“这确实不是一起令人高兴的案子,有些案子破获那一刻,大家发自内心地高兴。黄玲玲开口以后,我听说监控室的领导们都在叹息。当然,我也不至于悲伤。警察破案,不能被情绪左右。”

张小舒道:“看守所老庞打电话找李主任,说是黄玲玲不对劲,担心她精神是真有问题了。她在号里有时哭有时笑,笑起来,全号的人都怕,哭起来也很瘆人,号里人都起鸡皮疙瘩。看守所准备明天带她到五院检查。雪姐说过,黄玲玲有自毁倾向,我觉得她的精神还真的有可能出问题。如果她真患有精神病,很多事情就变了。”

“不管有没有精神病,杀人的事实不会改变。在湾村村小的坟里有一个骨灰盒,盒里有一颗头颅,另外还有一份病历。这颗头颅肯定能验出DNA,不出意外,就是雷伟的。在湖州系列杀人案和碎尸案中,黄玲玲讲出了很多除了侦查员外其他人不可能得知的细节,除了亲历者,其他人都讲不出来。”

侯大利沉默了一会儿,再将手伸出走道,与冷清的月光握手。

“我现在不想讲法律,作为女人,我同情黄玲玲。黄玲玲如果精神出了问题,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张小舒见侯大利始终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彻底打开心扉,暗自失望。

侯大利道:“天晚了,早点休息。程总队明天要到江州,座谈会结束,又该拉开侦办江州两案的序幕。这个案子涉及白阿姨,估计你不能进专案组。你的思维很独特,从钱刚案到碎尸案,我还真希望你能到专案组,能听听你的意见。这是我的真心话,不是恭维。”

“你为什么不用回避?”张小舒很想进入专案组,对于自己需要回避之事很不满。

侯大利神情黯淡,道:“杨帆和我不是直系亲属,严格来说,我们当时年龄尚小,连正式的恋爱关系都没有确立。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张小舒很想质问:“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

侯大利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最初无法入睡,总是想着破获的案子以及未能侦办的其他案子。不知过了多久,他进入浅睡状态,在似醒非醒、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杨永福、黄玲玲以及王永强等人如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在这批人来来往往的过程中,现实发生扭曲,各种现场混杂在一起。

梦中画面不停地转换,侯大利精神绷得很紧,在不停地追赶着一个朦胧的身影,身影有些像杨帆,不一会儿又变成了田甜。他伸出手,努力向前,双腿如困在网中,有无穷大的阻力。这个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侯大利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双腿软弱无力,跪倒在泥土中。泥土中隐隐有血滴,血滴都长着蝌蚪尾巴,有明确的方向。这是滴落的血迹,作为侦查员,他暂时忘记消失在前方的背影,跪在泥土里,拿出放大镜,想要看清楚泥土中的血迹。血迹都长着小尾巴,似乎会游动,这让侯大利看得不太清楚,他努力一番,少量血迹的尾巴变小,摇摆起来。

“别跳!”侯大利看见血迹要跳起来,大吼一声。

大吼以后,他猛然坐起。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拼命地响了起来。这是职业生涯开始以来数次发生过的场景,每次陷入梦中,都会被手机铃声惊醒。而铃声就是信使,是重大案件发生的信使。

“你到西城胜利路来,在服装厂附近,发现一具尸体,尸体手腕上有文身,文身有点儿模糊,应该是一个‘忠’字。”滕鹏飞直截了当地谈起案子,没有因为侯大利来自省刑侦总队而委婉客气。

钱刚枪击案和邱宏兵案里都出现过一辆神秘的面包车,面包车驾驶员手腕上有文身。这名犯罪嫌疑人出现两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案一组苦寻不得,只能暂时放下。听到有疑似文身的男性消息,侯大利放下手机,迅速穿上衬衣。在卫生间里,他下意识地放慢节奏,对着镜子刷牙,思索两次出现的面包车。

面包车第一次出现在钱刚案里。老机矿厂家属张英带着儿子行走在老工人文化宫南门,被几个人强行带入面包车,受到了侮辱。面包车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像邱宏兵,还有人自称杨为民。面包车第二次出现在邱宏兵案里,有辆面包车想要撞击张冬梅,所幸顾全清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江州有超过一万辆类似的面包车,且面包车又使用假牌照,所以警方一直没有查到这辆出现过两次的面包车。面包车第三次出现在陈菲菲案里,陈菲菲被人拉上面包车,被强奸后扔到江州河边。

更让侯大利警惕的是这辆面包车与改名为吴新生的杨永福有若隐若现的联系。如今发现了手腕上带有文身的尸体,如果与面包车司机身上的文身能够对上,那么断掉的线索有可能重新接起来。

侯大利、江克扬来到楼下时,恰好遇到匆匆下楼的张小舒。

越野车很快来到现场。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副支队长滕鹏飞、西城派出所副所长陈浩荡等人站在第二道警戒线和第三道警戒线之间。滕鹏飞刚从抓捕现场回来,还未休息便接到通知,头发乱七八糟,衬衣上全是汗渍。他对走过来的侯大利道:“从现场来看,这是凶杀案,杀人现场就在这里。”

“这一段比较隐蔽,除了旁边的服装厂,其他几个厂都没有入驻。早上七点,服装厂的老板开车出来,发现了公路上躺着一个人,于是打电话报警,我们过来后判断是凶杀案,赶紧给支队办公室打了电话。”陈浩荡和侯大利是大学同学。陈浩荡一心想到省公安厅工作,没有去成省厅,退而求其次,来到了江州市公安局,在刑警支队短暂工作以后调入政治处,如今是江州最年轻的派出所所长。这原本是很不错的职业经历,在江州警界非常突出。如今侯大利顶着神探的光环调入省刑总,让陈浩荡不错的职业履历顿时失色。

失色归失色,侯大利能够来到现场,还是让陈浩荡感到放心。

第一道警戒线内,勘查室小林、小杨蹲在地上,正在忙碌。张小舒换上勘查服以后,进入第一道警戒线内,与法医室的李建伟主任会合,开始检查尸体。

侯大利和滕鹏飞打过招呼以后,来到第二道警戒线外,观察现场:在公路边的草丛里,躺着一具男尸,男尸很年轻,也就20岁刚出头的模样。男尸的头部、面部有凝血,附近有带血的木棍。在男尸左侧约几米远,有一棵行道树,行道树被三根木棍撑住,其中一棵行道树上只有两根木棍。

江克扬道:“看现场,接近激情杀人。凶手取用了撑住行道树的木棍,猛击死者的面部。如果男尸手腕上的文身确实和面包车司机一致,又能确定身份,张英受侮辱的谜团就有可能揭开。”

“暂时不要下结论,免得先入为主。”

侯大利是省厅专案二组组长,并非江州公安局的侦查员,有了这个身份,他来到现场以后,便作为指挥员站在第二道警戒线外,没有进入最核心的犯罪现场。以前,只要出现案子,他必然在第一线进行勘查,如今只能在第二道警戒线外看着小林和小杨勘查,心里痒痒的。他想起了老朴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你如今代表省刑总,到了地方,有一个原则就是要相信地方的同志,不要插手第一线。如果不相信第一线,我们刑总能力多强,也寸步难行。那种钦差大臣式的工作方式,地方上最讨厌。各地公安中藏龙卧虎,真不能小瞧。”

侯大利压抑着进入第一道警戒线的冲动,耐心地在一旁等待。

一个多小时后,现场勘查结束,尸体准备运往殡仪馆。侯大利、江克扬、滕鹏飞等围在尸体旁边,一起查看尸体手腕。

张小舒道:“我反复看了,这是一个‘忠’字。从字的颜色和形状来看,这个文身很早就有了。”

侯大利道:“死者也就20来岁,你说文身很早就有了,意味着10来岁甚至他更小的时候就开始文身了。”

张小舒道:“我在这方面经验不是很足,还需要找相关专家来看一看,从我的直觉来看,这个文身应该有十年以上。”

侯大利带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面包车司机露出来的手臂。照片中的手臂与尸体手臂在粗细、长短等方面很接近,手腕文身的部位高度一致。

江克扬道:“没跑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面包车司机。尸体在公路上,他是从哪里来的,是附近的服装厂吗?”

滕鹏飞习惯性地用手挤压脸上的麻子,道:“苗伟已经去调查服装厂了,这个案子交由二组来办。小林,你们没有查到死者的身份?”

勘查室主任小林摇头道:“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没有身份证,没有银行卡,没有手机,什么都没有。我们录入了死者的指纹,还提取了死者的生物检材,给死者照了相,回去以后,应该能够查得出来。”侯大利拿到现场勘查资料,细细翻看。

现场勘查于8月3日早上八点十七分进行。现场位于西城胜利路段东西公路水沟边的草丛,尸体头东脚西,右侧卧于公路南边的草丛,尸体南137厘米的路沟斜坡上有一个呈东西方向、长163厘米的圆形木棍,棍上沾有血迹。

尸体检验:男性尸体,上身穿灰色背心,下身穿黑色短裤,无内裤,脚穿黑色运动鞋。尸长173厘米,发长4厘米,尸斑位于身体右侧,瘀合成片。尸僵在全身关节形成,死者口、鼻、双耳有流柱状血迹,双眼肿胀瘀血。面部变形,鼻骨、右颧骨、上下颌骨骨折,手触之有骨擦感,上门牙脱落两颗,右颧部有4厘米×3厘米皮肤擦伤,左颧部有6厘米×3厘米皮肤擦伤,下唇有4厘米×2厘米皮肤创口,下颌部有10厘米×0.5厘米横形创口,左侧后颈部有12厘米×6厘米皮下瘀血,右肘部有4厘米×1厘米皮下瘀血,余未见明显异常。尸体右手腕上有文身,文有一个“忠”字。

痕迹物品检验:死者衣服和鞋上、地上、木棍上、电线杆上的血迹均与死者血一致,现场遗留两颗牙齿均系死者的。木棍系无皮粗糙的本地杂木木棍,细端直径3.5厘米,粗端直径5.2厘米,距粗端68厘米处有排列弧形的2个凹陷印痕,经比对检验为死者脱落牙齿所留,印痕周围有2厘米×3.4厘米黏性液体遗留痕迹,经鉴定为唾液斑痕,含有口腔上皮细胞。距粗端38厘米处有少量血迹,棍粗端有少量泥土。现场带血的头发系死者的。

看罢资料,侯大利得出结论:这就是被乱棍敲头,活活打死的。打完以后,凶手丢弃了木棍,仓皇逃跑。

副支队长、技术大队大队长老谭从草丛沿着斜坡走上公路,拍了拍手,道:“现场草丛里没有发现足迹,不仅没有行凶者的足迹,连受害者的足迹也没有。从血滴痕迹来推断,死者是在公路上被袭击,然后摔入公路边的草丛里。凶手扔掉木棍,然后离开,没有在草地里留下足迹。能显示死者身份的身份证、手机之类的物品,显然是在死者遇袭前就被拿走了,否则,凶手会在草地上留下足迹。”

老谭是江州公安系统里最有名的足迹专家,他得出的结论很有权威性。

钱刚案、邱宏兵案和陈菲菲案中都曾突兀地出现过一辆面包车,在城西发现的死者极似面包车驾驶员,而面包车又与化名为吴新生的杨永福有若隐若现的联系。侯大利站在公路上,环顾四周,深吸一口烟,紧锁眉头,陷入沉思。

远处,黑云聚集起来,颇有摧城之势。大风从黑云处袭来,带来阵阵土腥的味道。黑云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道闪电,紧接着雷声大作。整个城市在十几分钟前还是晴空万里,雷声之后,变得昏暗无比。

大雨滂沱,雨量极大。巴岳山有无数山沟都涨起山水。巴岳山一处煤矿出现了雨水倒灌入矿井的险情,守在井口的值班人员在一小时前家中遇到急事,心存侥幸,准备回家处理完事情以后再偷偷回来。值班人员完全没有料到会突降暴雨,赶回煤矿时,回煤矿的小道已经被山洪阻断。

大水冲进煤矿,煤矿上下陷入混乱。一名矿工趁乱逃出,消失在大雨之中。雨水冲刷掉逃命矿工脸上的黑尘,逐渐显露出其本来面目。与三个月前相比,黄大森变得颇为消瘦,额头上还增加了一处醒目的伤疤。他当时为了躲避警方藏身在山里,因为饥寒交迫,生了一场大病,在山沟中奄奄一息。在病中,他被带到煤矿,和几个傻傻的流浪人员一起下到矿井里。

逃出黑矿,黄大森顾不得休息,接连翻过数道山峰,然后爬上了一辆货车。货车装满了煤炭,黄大森躺在煤堆顶部。他消耗掉了所有的精力,在大雨下如死鱼一样无声地喘气。过了良久,货车终于驶离降雨区。

趁着货车上坡,黄大森滑了下来,钻入树林,抱着头跪在地上。他先是大哭一场,然后又狂笑起来。

8月4日,江州市刑警支队DNA鉴定室在省公安厅专家指导下,成功地从骨灰盒里的头颅中提取到DNA,提取到的DNA与雷伟父亲的DNA匹配成功。

8月6日,暴涨的江州河水渐渐退去,一队警察来到农资大楼前的江州河中,排成密集队形,搜索捅人的凶器。在河里忙碌了两个小时以后,终于找到一把长条形的水果刀。

8月6日下午,侯大利、吴雪和张小舒一起前往江州市五院。市五院是精神病医院,黄玲玲被收治于此。主治医生提起黄玲玲就不停地摇头,道:“她是精神分裂,毫无疑问了。”

见到黄玲玲之时,侯大利表面很镇静,实则吓了一跳。以前,黄玲玲举止从容,落落大方,注重仪表。今天,黄玲玲的头发被剪得很短,身穿病号服,苍白的脸上有黑色斑纹,被带进屋以后双手不停地颤抖。侯大利问话时,黄玲玲充耳不闻,目光直直向前,不时有口水流出,滴落在胸前。

黄玲玲即将被带离出门时,慢慢回过身,五官扭曲成微笑。她对天竖起中指,字正腔圆地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第七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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