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跪倒在草丛中的尸体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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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9日,江州大饭店雅筑小厅里,夏晓宇独坐窗边,小口喝茶。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特意穿了白衬衣、西裤和皮鞋。

林风要参加演出,演出结束以后才能过来。

电话响起,是老家的座机号码。夏晓宇母亲的声音传了过来,第一句话照例是:“灰娃,在做啥?”

夏晓宇道:“等着吃饭。”

夏晓宇母亲道:“要10点了,我和你爸都要睡觉了,你还没有吃饭啊。灰娃,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成家,回家没有人照顾,连口热饭都吃不了。”

夏晓宇道:“我要吃热饭,那是太容易了。随便到哪家,都能吃。我没有吹牛,是真话。”

夏晓宇母亲道:“灰娃,时间拖不得啊,你爸都七十五岁了,我七十二岁,我们还能活几年啊,就是不放心你。”

夏晓宇道:“你们二老长命百岁。”

夏晓宇母亲道:“我们家的房子在村里是最好的,吃的用的也是最好的。可最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戳脊梁骨,说我们老夏家无后。你爸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天天长吁短叹。”

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夏晓宇打断道:“你们放心,明年肯定让你们抱上大孙子。你们干脆搬到城里来,少听村里那些长舌妇嚼舌头。”

夏晓宇母亲道:“我们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到城里住不惯。你的别墅外面全是花,我想种菜,怕被人嫌,更别提养鸡养兔。你以前上学,家里没钱,就靠妈养鸡养兔赚钱缴学费。你爸更是过不惯城里生活,吐口痰都要被罚钱,解手也要钱。灰娃,村里有人说你有病,生不出娃儿,你要到大医院检查,现在你也不缺钱。如果真的生不出娃儿,那就收养一个。”

小厅内传来脚步声,林风出现在门口。

“好了,不说了,我这里还有事情。”夏晓宇用手指了指座位。

夏晓宇母亲抓紧时间叮嘱道:“你爸年龄大了,还想抱孙子。”

夏晓宇道:“我知道了,明年就行。”

夏晓宇母亲还以为儿子仍然在敷衍,道:“你说话要算数,我去和你爸说,你爸肯定高兴。”手机里传来夏晓宇母亲说话的声音,“老头子,灰娃说了,明年能够抱孙子。”母亲的电话一直没有挂断,夏晓宇知道母亲又忘记挂电话了,听母亲和父亲说了几句话,这才挂断电话。

林风身穿白色连衣裙,乳白色项链和雪白皮肤在柔和灯光下相得益彰。她坐在夏晓宇对面,轻轻搅动咖啡,道:“今天有事吗?”

“上一次就想说这事,又怕被你拒绝。这两天想明白了,有话必须说出来,不管是拒绝还是同意。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我不管了。”

夏晓宇取过盒子,打开,送到林风面前。

盒子里是一枚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段时间,夏晓宇和林风的关系发展得十分迅速,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林风在暑期和夏晓宇单独飞了两次红眼航班。他们也不是故意飞红眼航班,只是玩到了深夜,临时想起到海边继续玩,便买机票,乘飞机。上飞机前,原本就有些酒意,坐上头等座,睡一觉,睁开眼,便来到风景如画的海岛。

整个假期,夏晓宇除了工作,几乎所有时间都和林风在一起。林风从夏晓宇体贴入微的态度感受到了这一天必将来临。如果这一天来临,自己该如何选择?虽然江湖上戏称年龄不是问题,可是年龄确实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但是,成功的中年男人往往具有让年轻女子无法抵挡的魅力,经济条件是一个重要原因,除了经济条件,成功的中年男人都是社会竞争的胜利者,经过残酷竞争,从千万失败者身前走过,拥有年轻男子没有的从容不迫和稳重理智,对年轻女友更宽容。夏晓宇是成功中年男人中的佼佼者,帅气,机智,人脉宽阔,有着在林风眼里几乎是“难不倒”的能力。

林风望着夏晓宇热烈的眼神,在略微犹豫之后,露出笑容,道:“这是什么?”

夏晓宇道:“钻戒,我准备向你求婚。”

林风道:“你姿势不对。”

夏晓宇有点儿蒙,道:“什么姿势?”

林风俏皮道:“在我的理解中,求婚时,男士应该单膝跪地,恳求对方嫁给自己。”

这一句话就透露出林风的真实心思,夏晓宇大喜,拿起钻戒,单膝跪地,正式向林风求婚。

顾英刚刚推开门,正好见到夏晓宇单膝跪地向林风求婚。她没有打扰这甜蜜的一幕,轻手轻脚退出门,立刻安排手下送鲜花。

求婚完毕以后,夏晓宇拍了拍胸口,道:“这个钻戒买回来好多天了,我一直犹豫是否开口。”

林风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夏晓宇道:“什么都不怕,那是因为不在意。小林,我们干脆快刀斩乱麻,拿下结婚证。”

“你要容我消化一下。”接受了夏晓宇的求婚,往日的挣扎便烟消云散,林风异常轻松。

夏晓宇牵着林风的手,道:“趁热打铁,把事情办妥当。从今天起,我就是林风一个人的男人。”

夏晓宇素来风流,和很多女人都有着深入交流,林风对此心知肚明,这也是她颇为纠结的地方。她没有想到夏晓宇会直截了当挑破此事,认真道:“我会记住这句话。”

夏晓宇郑重道:“我是男人,一口唾沫一颗钉,绝对说到做到。”

江州的江湖上流传着许多夏晓宇的传说,其中“花心传说”是重要的一项,但是,夏晓宇在江湖上也有“信誉卓著”的好名声,说出去的话,基本能做到。

林风也很郑重道:“从今天起,我就是夏晓宇一个人的女人,说到做到。”

完成了求婚仪式,两人重新面对面坐下。四目相对,看对方的目光已经与刚才截然不同。林风道:“你为什么最终选择了我?别骗我。论漂亮,我比不上肖婉婷。”

夏晓宇道:“想听真话吗?”

林风道:“想。”

夏晓宇知道这时说具体的优点并不讨喜,他握住林风的手,微笑道:“没有理由,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轻松,愉快。”

凌晨3点,夏晓宇的手机爆响。深夜铃声总是让人毛骨悚然,夏晓宇表面上嘻嘻哈哈,实则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具体表现之一就是在房间里总是放着自卫武器。自卫武器是他小时候用过的一把镰刀,装有木柄,不长不短,是室内搏斗利器。

他下意识地拿起锋利的镰刀,四处张望,见房间仍然紧闭,便放下镰刀,取过手机。

“灰娃,我是三舅,赶紧回来。”

“什么事?”

“我姐房子着火了,火大得很。”

“我爸妈出来没有?”

“没有见到他们。我起床解手,看见我姐房子在冒烟,还有燃火。屋子全是火,我进不去。我姐和姐夫没有出来。”

“报警,报警,赶紧报警!”

“给杨所长打了电话,他们正在朝这边赶。”

“屋外有自来水,让大家浇水。”

“大家都来了,在朝屋里泼水。火太大,灭不掉。”

……

对话之时,夏晓宇意识到父母估计很难幸免于难,声音突然嘶哑,内心一片冰凉。放下电话以后,夏晓宇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匆匆朝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给司机打电话。到了楼下,等了五六分钟,一辆小车从远处驶来,刹车声惊天动地。

夏晓宇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对司机道:“不用太快,我们赶到家,再快也得一个半小时,提前一二十分钟,没有意义。”说到后面一句话,语带哽咽。

小车开出小区,夏晓宇拨通了侯大利的手机。

侯大利早就习惯了突如其来的手机响声,翻身抓起手机,看到是夏晓宇的号码,一颗心顿时悬在高处。这一段时间来,他天天琢磨“被诅咒的名单”,半夜来电,必然有大事发生。

夏晓宇是“被诅咒的名单”上的人,正在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的工作范围内。专案组诸人赶紧起床,迅速做好前往长贵县的准备。楼上动静惊醒了张小舒,她出门后遇到江克扬。江克扬道:“夏晓宇老家的房子着火了,我们准备过去瞧一瞧。剑波今天恰好不在,你跟我们一起去。”张小舒道:“我需要回避吗?”江克扬道:“情况不明,不用回避。”

张小舒赶紧回寝室,提起备用箱,下楼,坐上越野车后座。

两辆小车开了近两个小时,来到夏晓宇父母的小院。小院距离场镇有两公里左右,有一条修到家门口的乡村公路。从场镇到夏家小院这一段公路由夏晓宇出钱修建,标准高,水沟、路沿等设施非常规范,这一段路被称为夏家路。

院外已经有救护车、消防车、殡葬车等车辆,周边是闻讯而来的村民。夏家在村里风评甚好,夏家出事,前来帮忙的村民很多。大火烧成这样,他们只能眼看着房屋毁掉。

夏晓宇在今晚向林风求婚时神采奕奕,谁知,幸福之后接踵而至的便是悲伤,父母丧生于火灾之中。他神情木然地坐在院外木凳上,一句话都不说,直到侯大利的声音响起。

“晓宇哥,节哀。”侯大利来到夏晓宇身边,右手轻轻搭在夏晓宇的肩膀上。

“你看看现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给派出所的人打了招呼,他们没有进去。”夏晓宇这才从麻木中清醒过来,声音嘶哑低沉。

侯大利道:“爷爷奶奶是什么情况?”

“医院来了人,我爸我妈都走了。消防正在勘查火灾现场,中队老鲁和我明确说了,这是人为纵火,用我家的液化气罐在卧室烧的。液化气罐平时在厨房,有人把它搬到了卧室。”夏晓宇说话带着哭腔,全然没有平时的从容镇静。

火被扑灭,冒着青烟。床上有一具尸体,床下还有一具尸体。两具尸体高度炭化,看不出是否有外伤。侯大利退回院中,抬头看了周边情况。院子独立,围墙高两米五左右,有造型,盖有琉璃瓦,被汽车灯照亮,略有反光。

侯大利道:“你们来的时候,院门是否打开?”

夏晓宇指了指旁边的房屋,道:“那边住的是我三舅,他半夜解手,站在窗口,看到我们这边起火,就冲了过来。他没有提到关门的事。我叫他过来。”

夏晓宇三舅满头是汗,脸上、头发上都有烟尘,闷头喘粗气,如尾巴被点了火的水牛,侯大利问了三遍,他才道:“我着急进院救火,不记得院门有没有关。”

侯大利道:“你是怎么进门的?”

夏晓宇三舅道:“一把就推开了。”

侯大利道:“你姐晚上睡觉是否锁院门?”

夏晓宇三舅道:“他们胆小,平时把院门锁得死死的。”

院门是大铁门,内侧有一把大号老式挂锁锁着门。挂锁呈打开状,结构完好无损。侯大利简单询问了情况后,拨通了宫建民副局长的电话。

宫建民接到电话,骂了一句粗话,道:“这没良心的,向老人下手。滕麻子过来还要些时间。你在现场稳住局面,如果有线索,不必等滕麻子。”

几分钟后,一名矮胖子走了过来,问道:“哪位是侯组长?”

侯大利道:“我是。”

矮胖子原本想握手,见对方神情严肃,没有寒暄的意思,便将手缩了回去,道:“我是派出所所长,接到曾局电话,请侯组长指示。”

侯大利道:“现场勘查、尸检这一块,不用你们负责。你赶紧组织排查,查看是否有可疑人员入村,请大家提供线索。如果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控制,不能犹豫。”

派出所民警正要行动,江克扬道:“你们所里有几个人?”

所长道:“我们有六个正式民警,还有四个辅警。一个民警和一个辅警值班,其他人全部都到了。”

江克扬道:“大利,他们人太少。我建议你和小舒留下来,其他人都跟随所长一起参加排查。”

在江州刑警操作规范中,到达现场的刑警大体上有以下分工:技术人员分工包括现场勘查组、尸检组和警犬追踪组,侦查员分工包括询问组、走访组和追击堵截组等,要完成清查和搜查、定时定位、核查破案线索、审查重点人、通报情况等复杂工作。派出所是基层公安工作综合战斗实体,集“打、防、管、控、建”于一身,但是面对复杂命案便力有不逮。此时,派出所人手不足,很难完成询问、走访和有可能出现的追击堵截工作。

省命案积案专案二组共有七人,秦东江手臂骨折,张剑波临时回原单位参加一起命案尸检。来到此地的有侯大利、樊勇、江克扬、吴雪和戴志五人。侯大利是现场指挥员,必须留在现场。张小舒是法医,更适合留在案发现场。情况非常清楚,侯大利没有矫情,道:“你们去吧,老克指挥。现场比较复杂,天亮以后,老戴有可能还得负责组织现场勘查。吴雪、樊勇跟着所长,注意安全。”

“我在这里工作七年了,绝对没有问题。我这边留下一名老同志,他熟悉当地情况,有事可以问他。”派出所所长正在忧心参加排查的人数太少,分组排查会花费很长时间,说不定就要错过战机。省厅专案组主动提出跟自己一起排查,总算多了人手。

方案定下来以后,杨所长与夏晓宇说了两句话,便带着队伍离开小院。

侯大利、张小舒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民警留在院内,保护现场免遭破坏。

消防队鲁中队长从卧室内走了出来,先与夏晓宇说了几句,再到侯大利面前,做了自我介绍后,道:“我们看了现场,火灾是由液化气罐燃烧引起的。有人将液化气罐从厨房搬到卧室,打开液化气罐,放出气体后点燃。我们的工作基本结束,按照要求,现场移交给你们,调查材料也随后移交。中队官兵将离开,指导员留下来配合你们工作。”

室内余火彻底熄灭,温度下降。

十来分钟后,张小舒走出室内,道:“我在没有燃透的地面发现了血迹,不能判断是凶手还是死者的血。男性尸体没有炭化的前胸有刀痕,刀痕在左胸。死者没有穿上衣。结合消防员提出的人为纵火说法,这确实是刑案。”

室内温度高,张小舒短时进入仍然大汗淋漓,衣衫尽透。侯大利继续打量小院的情况,眉头紧锁。张小舒喝了大瓶水后,随着侯大利的目光巡视四周,问道:“现场有什么不对吗?”

侯大利道:“有不对劲的地方,我还要再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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