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后一战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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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过大风大浪,侯大利很快控制住焦灼、愤怒等负面情绪,表情平静、语调舒缓地与骆援朝沟通。

骆援朝问:“杨永福还有没有亲人?”

侯大利道:“有姑姑杨国莲,还有叔叔杨国志。”

骆援朝道:“杨国莲和杨国志,能否起到劝解作用?”

侯大利很明确地道:“不能。杨永福从来不跟他们接触,关系淡漠。”

骆援朝道:“杨永福的妻子朱琪,是否有用?”

侯大利道:“两人在闹离婚,不要提朱琪,火上浇油。”

骆援朝道:“杨永福会造炸弹吗?”

侯大利道:“他了解矿山,会做炸弹。但是,他没有在一线操作过炸药,我认为造炸弹的水平不如黄大森。”

骆援朝喜欢侯大利这种简洁、明确的回答,能有效帮助谈判人员厘清思路。他接触过侯大利,相信这位小神探的判断。

与此同时,另一名谈判人员正在与朱琪通话。此名谈判人员也提到了杨国莲和杨国志,朱琪声音尖锐地道:“千万不要叫这两个人过来。杨国雄自杀以后,杨国莲和杨国志没有照顾杨永福,而是急着抢夺剩下不多的钱财,连杨国雄的金戒指都被带走了。杨永福提起这两个人,恨得牙痒。”

谈判人员道:“你能不能过来劝解?”

朱琪道:“我正在和杨永福闹离婚,过去是火上扔炸药雷管。”

朱琪放下电话,对跷起二郎腿喝茶的夏晓宇道:“夏总,你说的都是真话,杨永福确实是披着羊皮的狼。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每次想起邱宏兵挂着的项链,我就要做噩梦。这两年,我和一个杀人犯住在一起,杀人犯的刀随时会割断我的脖子,想到这一点,我就吓得浑身发抖。”

夏晓宇放下茶杯,走到窗前,从长盛矿业最高层俯视江州城,道:“如果不是我们逼一下杨永福,他还不会这么快就现出原形,那就真成了一颗定时炸弹。经过这件事,所有噩梦都会过去。”

“杨永福绑了杨家小女儿,希望那个小女孩能够脱险。”朱琪走到夏晓宇身边,与其肩并肩站在一起,望着街道上如蚂蚁一般的行人、如火柴盒一般大小的车辆。

夏晓宇道:“杨勇也是我的老朋友,可惜命不太好。我相信过了这一关后,从此平平安安。”

朱琪道:“夏总很有信心。”

夏晓宇道:“实话说,我没有信心。这不是演电影,是真刀真枪,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或生或死,就在一瞬间。但是,我是真不着急,应该做的事,全部都做了,现在是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国家的暴力机器,肯定比我们有办法,我们空着急没有用处。”

朱琪由衷道:“我希望长盛矿业和国龙集团能有深度合作。”

夏晓宇道:“那是自然,都是从江州做起来的企业,根脉相连。国龙老总还等着和你喝茶。”

“我很期待。”朱琪想起被警察团团围住的现任丈夫杨永福,暗自叹了口气。与安全和财产相比,爱情是浮云,她的内心一阵轻松。

高速公路上,一辆警车里的侦查员也谈到杨永福。

“杨永福被困在房间里,插翅难飞,落网是定局。我最担心小姑娘,杨永福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江克扬开车时戴了一副手套,很有些侯大利风格。

张小舒坐在副驾驶位,双手合十,祈祷杨黄桷能够平平安安。

朱林靠在后座椅子上,揉着太阳穴,道:“这种事最考验指挥员,稍有失误,人质就会受伤害。人质死亡,指挥员的前途也就完了,一辈子抬不起头。我担任支队长那几年,处理过两次人质事件,在现场,那真是急火攻心。压力之下,我恨不得替换人质。可绑匪根本不准我这种青壮年男性靠近。”

张小舒仍然双手合十,神情忧郁地道:“如果迫不得已,我也愿意替换杨黄桷。”

“非常危险,九死一生,你不怕吗?”朱林深深地看了张小舒一眼。

张小舒沉默了一会儿,道:“怕,很怕。我希望永远不要做这种选择。刚才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大脑。”

江克扬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去替换杨黄桷的。阳州刑警支队有作风泼辣、经验丰富的女侦查员,不会让法医交换人质,更何况你还是菜鸟。”

几人正在聊天,张小舒接到指挥车上宫建民的电话。

宫建民道:“我刚接到刘总队电话,杨黄桷急性哮喘发作,必须进医院,否则就有生命危险。骆主任反复和杨永福商谈,杨永福答应放杨黄桷离开,但是提出要交换人质。他提出由你去交换杨黄桷。”

宫建民的话似乎从天边传过来,听起来如此不真实,张小舒有些蒙,反问了一句:“由我交换杨黄桷?”

宫建民道:“杨黄桷有哮喘,突然发作。如今使用了治疗急性发作的喷剂,略有缓解,但是情况仍然不乐观,随时有生命危险。你们还有11分钟能到达阳州高速路北,有交警在高速路口接应你们,给你们开道,用7分钟能到达事发地点。你要有心理准备,替换杨黄桷。”

张小舒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料到事情急转直下,真要由自己去替换杨黄桷。在这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脑细胞的联系全部断开。

宫建民道:“你在听吗?”

这一句天外来声让张小舒大脑中的空白区又一点点填满。她声音干涩,道:“我在听。有一个要求,我进去以后,送点儿食品,一定要有高度白酒。”

宫建民道:“要白酒?”

张小舒道:“整瓶,高度白酒。”

挂断电话,车内只剩下发动机轰鸣声。

侯大利在车窗前,看着指挥车后面的警车。警车由江克扬驾驶,张小舒坐在副驾驶位置。张小舒似乎感应到前车有人注视,抬起头,与侯大利目光相对。

在这一刻,两人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就这样对望。

车至高速路口,侯大利跳下车,让张小舒坐上指挥车。

侯大利道:“杨永福没有枪,只有炸弹和匕首。不要让杨永福绑住手脚,找机会猛击他的下身。用尽全力,绝不能保留。”

张小舒道:“我就是这个打算,你要给他们说,一定要想办法送瓶高度白酒,我的酒量好,和小天姐一样。我就说害怕,喝酒麻醉自己。”

侯大利道:“沉着冷静,注意观察,动作要狠。”

张小舒道:“我妈是被吴佳勇这伙人害死的,我绝不能让杨永福再害人。”

侯大利道:“注意观察炸弹的起爆方式,一定要活着出来。”

车到杨家小区,张小舒与侯大利目光相对,随后紧紧拥抱。

卧室内,医生已经准备好呼吸机等设备,只等杨黄桷出来。杨勇的力气被抽空,瘫坐在地上,无助地看着大口喘气、双脸憋得青紫的小女儿。秦玉跪在门前,道:“求求你,医生不进来,就送呼吸机进来。”

杨永福坐在杨黄桷身后,依然拒绝让呼吸机进屋,道:“让张小舒快点儿过来,磨磨蹭蹭。杨黄桷出了事,就怪张小舒磨蹭。”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小舒等人出现在杨家客厅。为了不刺激杨永福,侯大利没有发出声音,躲在杨永福看不到的地方。

在骆援朝的陪同下,张小舒来到卧室门口。

杨永福道:“你是侯大利的女朋友吧?”

张小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我来替换杨黄桷,赶紧放了小女孩。”

杨永福道:“那就把衣服脱了,只剩内衣。你要理解啊,这是防止你带武器。法医也是警察,我不得不小心。”

江州的秋天并不寒冷,气温在二十摄氏度左右。张小舒脱下外套,只剩内衣。在这个特殊时间点,她没有羞涩,坦然地看着杨永福,扬起双臂,道:“我没有带武器,你让小姑娘出去。”

杨永福目光如扫描仪,在张小舒身体上来回移动,道:“啧啧,没有看出来,身材还不错嘛。侯大利那个龟儿子,凭什么把好东西都占完了。”

张小舒道:“放人。”

“你把这个线圈挂在身上,坐在我前面,杨黄桷才能离开。”杨永福用刀尖顶着杨黄桷的脖子,取下挂在杨黄桷身上的炸弹。

张小舒走进杨家时,还是挺害怕的,浑身肌肉僵硬。进入房门,与杨永福对视以后,恐惧感反而奇异地消失了,脑中闪现出母亲的遗骸,愤怒油然而生。她想起侯大利所言,在观察杨永福的同时,用手掌轻轻靠了靠大腿。参加工作以来,天天在健身房打沙袋,手掌根部变得厚实,这也是她的底气来源。

炸弹呈四方形,绑了一圈布带,还有一根长鞋带。杨永福从杨黄桷身上取下炸弹后,长鞋带仍然套在他的左手腕处。为了控制杨黄桷,杨永福套着炸弹的左手还抓住了杨黄桷的衣领。

张小舒明白杨永福的炸弹还得靠拉动。杨永福骤然遇袭后,身体如果有应激反应,那就糟糕了。想到这一点,汗珠从额头、后背钻了出来,顺着皮肤往下滑落。

“你和侯大利谈恋爱,上过床没有?”杨永福肆无忌惮地欣赏张小舒的身体,故意发出“啧啧”的声音。尽管形势如此严峻,他还是产生了掌握他人命运的畅快感。眼前之人是侯大利的恋人,畅快感翻倍。

“赶紧让小姑娘离开。”张小舒戴上炸弹,坐在床前,背对杨永福。她暗自庆幸杨永福没有捆绑她的双手,如果双手被捆住,苦练日久的技术就没有施展的可能性。

杨黄桷呼吸急促,嘴唇青紫,眼角的余光盯着放在脖子上的刀尖。

杨永福的眼睛如长出一双手,贪婪地“抚摩”张小舒,道:“我问你话啊,不要装得这么高傲,脱了衣服,女人都差不多。”

张小舒提高声音:“放人,小姑娘快不行了。你要想离开这里,绝对不能伤害了小姑娘。”

张小舒进门以后,非常镇静,还命令自己放人。这和杨永福的预期不太一致。他觉得无趣,又担心小姑娘真死了,这才收刀、松手,让杨黄桷离开。

杨勇坐在地上,眼见着女儿走出来,想要站起来抱住女儿,可腿软得不行,根本站不起来。站在门口等候的侦查员一把抱起杨黄桷,交给等在一旁的医生。

杨永福对门外的骆援朝道:“老头,张小舒到了,侯大利应该在,你让他过来,我要审一审他。”

骆援朝朝侯大利点了点头。

侯大利走到门口,望了一眼只穿内衣的张小舒后,朝杨永福略略扬起下巴,道:“杨永福,我来了,你有话说话,有屁放屁。”

杨永福从第一次见到侯大利便极不喜欢这个人,到现在更加厌恶,呸了一声,骂道:“你这人,最大毛病就是太傲,以为自己真是高人一等,杨帆之所以死,就是因为你这种样。”

“我傲我的,关你屁事。”侯大利深知杨永福的性格,在此时服软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杨永福更加猖狂。

侯大利在此时还不服软,杨永福气得发狂,道:“张小舒,你在我手里,侯大利还故意来气我。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不爱你,你就死了那条心。”

侯大利淡淡道:“杨帆死了,我就没有爱过任何人。”

张小舒明知侯大利这样说是为了保护她,仍然格外难受。她望着自己最爱的人,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杨永福继续刺激侯大利,问道:“被一枪干掉的田甜,你没爱过?”

侯大利神情平静,道:“男子汉大丈夫,别黏黏糊糊。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别做这些没有档次的事情。”

杨永福的情绪突然间又变得极为恶劣,道:“你少唱高调。侯国龙害死了我爸,把我们家的财产全部夺走,我爸我妈是被你们逼死的。你这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没有受过罪。这几年,我吃过多少苦,这全部都拜侯国龙所赐。”

侯大利打断他的话,道:“你杀了杨帆?”

杨永福的歇斯底里犹如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安静下来,过了几秒,暂停键解除,他恶狠狠地道:“好白菜都被猪拱了,你不是好人,在阳州做的那些烂事,以为我不知道。满十四岁那天,就和艺校的漂亮妞上了床,那个漂亮妞都十八了。”

尽管身处危局,张小舒的眼睛仍然圆睁。从她认识侯大利开始,侯大利便是不苟言笑、办事认真的模样,没有不良嗜好,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好男人。听杨永福说起侯大利少年时代的纨绔生活,犹如天方夜谭。

“你别听泥鳅瞎说,这是他自己做的事情,怪到我的头上。”侯大利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恢复正常。

当年李秋曾经说起过10月18日到江州来玩是受“自己”邀请,而侯大利百分之百没有邀请过李秋。他当时正忙着和杨帆谈一场不那么正式的恋爱,眼中只有杨帆,没有李秋、大屁股和烂人这些阳州哥们儿。他后来特意询问过李秋这三人,三人都发誓说没和杨永福有过联系。

“别看你现在人模狗样,本质上就是烂人。自己做过的坏事,还要推给李秋。”杨永福伸手,解开张小舒胸罩后面的扣子,顺便摸了一把细细的腰身。

谈话之时,侯大利一直寻找制伏杨永福的机会。手枪上膛,插在后腰,只要有机会,他会上前一步,击毙杨永福。

“杨永福,你好歹也是个人物,别太猥琐了。张小舒没有带武器,你让她穿上衣服,这是秋天了,冷得很。”侯大利在杨永福面前,刻意不用警方语言,而是使用一个富二代面对富二代的语言,很强势。

站在更远处的骆援朝道:“午饭时间过了,大家肚子饿了。我叫点儿外卖送过来。”

侯大利又道:“杨永福,有什么要求赶紧提出来,别耽误大家吃饭。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你要送死,也别当饿死鬼。你有什么要求,也得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

客厅里飘来了烧白、红烧肉的香味,侦查员们有意弄出声响。

折腾了半天,杨永福消耗极大,确实也饿了,便同意送饭进来。

张小舒双手遮在胸前,道:“我很冷,能不能带点儿酒来。喝一点儿,身体舒服一些。不喝酒,我要崩溃了。”说到这里,她为了把杨永福的注意力带偏,不管不顾地扣上胸罩,大哭起来,道,“我就是一个新法医,靠技术吃饭,又不是刑警。我才参加工作,你给我身上绑炸弹,我害怕啊。我要喝点儿酒,不让我喝一口,那我就不当人质了,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突然响起来的哭声,吓了杨永福一跳。这才是一个人质应有的态度,他又固执地解开胸罩上的扣子,还威胁不准扣上。

骆援朝劝解道:“张小舒别哭了,我们送瓶白酒,没有开封的。”

喝白酒,装醉,猛击杨永福要害,这是侯大利和张小舒制订的计划。骆援朝总觉得这个计划犹如儿戏。

饭菜、白酒和瓶装水送进屋。杨永福点的食物是饺子,这样就可以用一只手抓起来吃,始终保持一只手控制张小舒。

到了计划的关键点,能否成功就在此一举。张小舒顾不得羞涩,没有再去扣胸罩,一把抓过酒瓶,拧开瓶盖,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眨眼就喝了大半瓶酒。

杨永福嘴巴嚼着饺子,半张嘴,眼睁睁看着张小舒把一瓶酒喝了下去,反应过来时,一瓶酒已经进了张小舒肚子里。他急眼了,道:“喂,你干吗,不要命了?”

一斤白酒下肚,暖洋洋的热感迅速从腹部升起,张小舒故意挤出几个酒嗝儿,手指伸进喉咙,意图弄出点儿呕吐物。对醉酒的人来说,这是有效的催吐办法,对张小舒来说,这点儿酒就是开胃酒,远远达不到呕吐的程度。她用力抠了数下,这才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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