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了断(1 / 2)
42 了断
傅亦恺松开童言的手,沉着一张紧绷的脸,推开拥堵在门口的人。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他的眼睫下仿佛扫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阴云,又很坚决地要去做什么的样子,便也慌慌张张地跟了出去,她好怕他也出事啊....
走廊里,几乎是每一个病房,都零星会有几个脑袋冒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谁都好奇。
在医院,家属的哀嚎哭泣,装满药品的推车车轮滑过地板的动静,医生们疲倦的叹息,这些应该都是常态的,但每发生一次,又总能引起阵阵唏嘘感慨,毕竟,生命是人类最大的共鸣。
傅亦恺拦住一个神色匆匆的护士,凝神问道,“现在抢救,还来得及吗?”
“什...什么..?”她有点被吓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913三号床的病人吗?这....我说不准,大概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吧,你不要太担心,我们的医生会尽力抢救,请相信他们。当然,一旦发生什么不测,也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这样的答案,她大概隔几天都会回答一遍。
总有人问,医生,还有救吗?医生,还能活多久?又总有人跪求着,一定要救救我的,救救我孩子的命。
不是冷漠麻木,而是习以为常罢了。
傅亦恺抿抿唇,除了一个“好。”字,什么都没有再说,他还能说些什么?
“傅亦恺,你要去做什么?”
童言见他头也不回地朝着走廊尽头一直走,一直走,焦急地在背后喊他的名字。
他不理,她只得追上去,拉住他,“傅亦恺.....你怎么了。”
“还是有希望的,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安安不会死。”
他总算停下,汗水顺着下颌线低落,“啪嗒啪嗒”,地板上的瓷砖,都快熔化了。
可是,那只是百分之三十啊.....童言望着傅亦恺,他却远远地看向窗外,表情她形容不上来,是她从没有见过的,眼神里噙着一股子倔强和不甘,特别强烈。
“你在这里等我。”
傅亦恺丢下一句话,然后就下楼了,单薄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间,和黑暗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
童言扶着栏杆,想找他,半条腿几乎都已经跨了三个阶梯,可又到底还是停在了原地。
他要她在这里等着,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她知道,他肯定是想帮安安。
下了三层楼,手机界面停留在“白血病骨髓移植手术的费用....”
傅亦恺将那个号码播了出去。
一秒,两秒,三秒.....足足十秒钟,他才接电话。
“傅亦恺。”男人冷静且矜贵的声音飘荡在戚戚冷冷的走廊里,一并被黑暗笼罩着,“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以为自己永远都长不大?你是十八岁,不是八岁,活成这样,很可悲不是吗?”
他冷笑。
“你听好,傅亦怀,现在不是你自作多情半夜发梦的时候,清醒一点,你以为我稀罕给你打电话吗?”傅亦恺也冷笑着,“把我银行卡解冻,三个月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也不会和你说任何一句废话,我还你的世界一个干净。这应该就是你最想要的,最巴不得的吧?”
“是吗?三个月。”傅亦怀并不为之所动,“那么请问,这是不是就代表了三个月以后,你又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打扰我的生活,嗯?”
傅亦恺:.....
“说吧,这次你又想干什么?发现装病装可怜博同情没有用,所以直接找我撕破脸了是吗?”
“哦,还是说,不是装病是真病,但是意识到我并会因此不同情你,也根本就不会来看你,所以知道得不偿失了,在我面前表演恼羞成怒,像个疯子一样刷存在感?”
傅亦恺的脾气在傅亦怀面前,从来都是不知道“收敛”两个字到底要怎么写,从前,他倚仗着他总是会让着他,而现在,是恨不能咬死他。
“你他妈管我真病还是装病?老子好像说过,就算是死了也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你不想听我废话,那就把我的银行卡解冻,我马上就挂电话,犹豫一秒钟算我是个怂逼。”
“你确定吗?你确定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吗?傅亦恺,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回了,你三番两次折腾自己,软硬兼施,逼着我一直守在你身边照顾你,甚至还差点要我放弃掉我喜欢的东西,你知道你到底有多自私任性吗?!”
“呵呵,很好玩是不是?我他妈之所以能够一直容忍你,那是因为我觉得我身为哥哥,对你有责任去管教。但那个可有可无的愚蠢责任,并不代表我的脾性好到你可以一次又一次消磨我对你的耐心,这样的招数已经用烂了,傅亦恺,你自己不腻吗?”
“我傅亦怀活了整整二十五年,最后悔的是事,就是在你刚到傅家的时候,尝试着要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对待。”
“现在想想,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精力,感情,真是可笑,我花了十年的时间,做了件傻逼才会做的事。你他妈就是有病,再好的药也治不好你,你哪里有什么人性和同理心?你该和你那个妈妈一起从楼上跳下去,这样世界上就少了个祸害,天下太平。”
傅亦恺并不生气,真的,这样子的话,至少从两年前开始,傅亦怀几乎每天都会和他说一遍。
他快恨死他了,就像他也很恨他一样。
可和傅亦恺不一样的是,傅亦怀总是会因为那强烈的道德感而时时刻刻觉得内疚,他警醒着、硬逼着自己去接受——够了,不要做得太绝,他到底是你弟弟,该给的教训已经给了,他也也是吃过苦的可怜人。
所以,傅亦恺到底还是比傅亦怀要过分些的,从不让步,从不听话,从不安分,越长大,越叛逆,越疯狂。
直到现在,他那种嚣张的气焰处在了下风,一报还一报,以前做的恶,终究都是要还的。
聂怀柔说了那么多的假话,谎话,只有这一句是真的。
她曾躺在病床上对他笑,笑容苍白,明明是无力的,却入骨扎心,她告诉他,用着最刻薄恶毒的字词。
“傅亦恺,我知道你不怕哪天遭报应,所以我诅咒你,这辈子你最好不要有在乎的人,最在乎的事。不然终将有一日,你所造的孽都会由她,代替你,一点一点地偿还给我。你想要的东西,都会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得到,你信不信?”
当时那些话对他来说,半点都不具有攻击性,他甚至还能够无比猖狂地回应,“或许等你到死的那一天,这个诅咒都不会应验,想看我遭报应,行啊,那就快点去死好了。”
.....
傅亦恺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傅亦怀,我需要钱。”
他说。
“很需要。”
其实,他是知道的。
只要他听话一点,乖一点,傅亦怀对他的态度不会那么强硬。
因为他无时无刻都不在说,你是我的弟弟,哪怕前一秒他将他踩在了脚底下,贬得一文不值。
果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男声依然低沉,但已经没有那么激烈了。
“......需要多少?银行卡解冻我需要考虑,因为我不相信你。”
一点儿都不。
“四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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