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平阳被犬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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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奴婢以前曾是皇太后身边的侍女,后来陛下眼瞎,与太皇太后置气,把奴婢选成了才人,于是成了容才人。陛下您日理万机,不记得奴婢也属常理。”

李楚半信半疑地松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容才人?容兰?”似想到了什么,阴沉着脸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兰面无表情挖苦道:“应该是陛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才对,此刻您应该在宫里坐镇,因为现在京城一片混乱,您的子民被叛军恣意残杀,您不想法子去救他们,反而还带着妻妾跑了,这是君主的作为吗?”

李楚被噎得无语。

容兰继续道:“我等蝼蚁能从宫里逃出来已是万幸,先前你漂在河里,我们把你捞起来,却没有人愿意救你。后来我仔细一想,你还不能死,你若死了岂不白白便宜了雍王叛贼?所以我对你施加援助,只是想让你去收拾烂摊子。”

李楚眯起眼看她,似在斟酌她话中的可信性。

容兰对他的态度十分恶劣,不再像宫里那般尊敬了,毕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经过了叛军屠杀和无辜百姓丧命的场景后,对权贵满是憎愤与不屑。

之后李楚不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容兰也是沉默不语。

隔了许久,李楚才道:“多谢容才人的救命之恩。”说完竟向她躬身行了一礼。

容兰被吓了一跳,像见鬼似的看着他。

李楚一本正经道:“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目前我被雍王追杀,沿途的官驿不敢入住,怕地方官与雍王勾结。若要尽快平叛,必须找到太皇太后,可眼下我行动不便,所以只能有劳才人沿途护送了。”

容兰想也不想就拒绝道:“陛下言重了,奴婢一介弱女子,无法堪当重任。”

“才人过谦,你既然能从宫里逃出来,又救了我一条性命,便是有过人之处。”

“奴婢不敢当,只是运气好点而已。”

“不瞒才人,我最近运气特别差,从宫里到城里再到出城,一路遭人砍杀,才人既然运气好,那便委屈罩着些吧。”

“……”

一番唇枪舌战,容兰被噎得够呛。

先前她只想着捡他一条性命,可没打算护送他去找太皇太后,要是把他护送过去了,岂不是兜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见她久不说话,李楚提醒道:“河道太危险,才人好不容易才把我的命捡回来,我不想再做一次水鬼了。”

经他一提醒,容兰才想起白天看到的尸体,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接下来两人加快脚步前行,都不再说话了。

路上两人各怀心思,容兰想着怎么脱身,李楚则想着怎么栓住她为他卖命。

离开河道行至一处农家院,容兰上前打探,原本想借宿,哪晓得院子里空无一人。容兰疲惫道:“折腾了一天,奴婢走不动了。”

李楚环顾四周,“那便歇一宿。”

进入院子,里头黑漆漆的,想必主人逃得仓促,很多家用东西都还留着。

容兰在简陋厨房里翻找出一小截火折子,把火生上,随后又找到一些破旧衣物,两人各自换上。许是主人家的身材矮小,穿起来很不合身,李楚的样子显得格外滑稽。

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容兰又到处翻找,寻了几个大芋,虽然快发芽了,但实在太饿,只能把它丢到火堆里烧。

李楚看着她的举动皱起了眉头。

不出所料,待大芋在火堆中烧熟后她将其掏出,丢到他脚边,用打发狗的语气道:“陛下将就着吧。”

李楚瞅着地上黑乎乎的玩意儿,嫌弃道:“我不吃。”

爱吃不吃!

容兰不予理会,饿急了也不怕烫,捡起大芋就剥了起来,坐在他面前狼吞虎咽。

李楚被彻底震惊了。

从来不知,女子粗鲁起来竟是这般的不堪!

在他的印象里,后宫妃嫔举动无不斯文典雅,就算在逃亡中,姚淑妃也不会像她这般狼狈毫无形象。

眼下容兰的举动犹如一只放大的夜叉把李楚对女子的固有印象推翻了。先前容兰说他眼瞎把她封为才人,现在李楚真想戳瞎自己的双眼。

看出他眼中的嫌弃与鄙视,容兰冷哼一声,指着他脚边的大芋问:“陛下吃吗?”

李楚毫不犹豫地把大芋扔了过去,容兰捡起它熟练地剥开外皮两口吃掉。看她贪婪的样子,李楚抽了抽嘴角,很害怕她会把他当成大芋生吞果腹。

几颗大芋下肚,把饥饿感稍稍压下。

容兰又到井里打来一桶水,填不饱肚子,那便多喝几瓢水吧。

烧开的热水和几颗大芋把肚子撑得滚圆,浑身上下热乎乎的,赶走了整天的辛劳。容兰满足地坐在火堆前打起盹儿,她实在太疲惫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李楚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肚子很不适宜地叫了起来,现实教他做人,方才扔给他的大芋不吃,只能喝水填腹。

李楚不禁有些后悔。

犹豫了许久,他忽然拿棍子戳了戳她。容兰困顿睁眼,他厚着脸皮道:“再去寻几个来。”

容兰一头雾水,“寻什么?”

“大芋。”

“……”

“我饿了。”

容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陛下当踏青春游呢,如今世道混乱,这么破败简陋的农家院里哪有什么吃食?”

李楚:“……”

容兰指着瓢里的水道:“饿了喝水,管饱。”

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李楚觉得他的帝王尊严受到了挑战。他努力压下不耐烦,缓和语气道:“劳烦容才人了。”顿了顿,采取利诱方式,“往后才人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说,回宫后我都会尽量满足的。”

这话倒是稀奇,遗憾的是容兰不稀罕。

李楚再接再厉,“不知才人家中父母可在?”

“死了。”

“兄弟姐妹呢?”

“死光了。”

李楚噎了噎,硬着头皮道:“如果我能顺利回宫,倒可以封才人为充仪。”

容兰偏过头看他,嘲讽道:“奴婢好不容易才逃出那个牢笼,为何还要折返回去?”又道,“以目前陛下的情形,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你还是先想着怎么保命吧。”

这般嫌弃的言语再次把李楚噎住,他从出生之始便被人捧着,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再生气都得忍着。

坐在简陋破败的农屋里,穿着不合适的补丁衣裳,饿着肚子,瘸着腿,还得面对一个母夜叉的言语攻击,这个年轻的帝王不禁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这一夜委实难熬。

李楚像木头似的坐在火堆旁,连日来的逃亡把他折腾得筋疲力尽。他本该好好休息,却怎么都睡不着,因为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叛军入宫的那一天。

太皇太后曾多次告诫他没有万全之策别想着动雍王,他没听,结果量成大错。

一想到宫里和城内的混乱杀戮,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熬到天亮,李楚忽然发起了高热。

容兰没发现他的异常,正要外出,却被李楚有气无力地拽住,并弱声道:“你不能走,我好像病了。”

容兰居高临下地看他。

李楚头痛身热,病恹恹的,神情确实有些怪异。她伸手摸他的额头,滚烫,想是昨日受了风寒发起高热。

“奴婢若走了,你又待如何?”

李楚病歪歪道“容才人,容兰是吧,今日你若弃我,他日我定当挖你容家祖坟泄气。”

这话把容兰唬住了,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他跟凤栖梧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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