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安山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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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安山的消息传到临邺城的时候,新帝的登极大典刚刚礼毕。

新帝在崇政殿升宝座,即帝位,定年号为“政和”,大殿前的中和韶乐的乐声便是在后宫里都隐隐能听见。

从前的登极大典,这中和韶乐虽会设在崇政殿外却不会奏响,因为向来新帝登基都是在大行皇帝的丧期内,不宜鸣礼乐。

这一次奏响了乐声,乃是因为此次新旧朝的更替并非是父死子继,而是嘉佑帝将帝位禅与太子,自此改称“太上皇”。刚刚承袭大统的新帝也并非是太上皇赵桢的子嗣,而是他的养子,曾为越州团练使,因为在家中行十三,于是被时人称为“十三团练”的赵誉。

赵桢没有子嗣,膝下多年也只得这么一个养子,可直到他决定禅位的一个月前,才将赵誉正式定为储君,说到底,都是因为赵誉的血脉有些争议。

传信的内官接到从九安山来的奏报便有些为难,因为送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而在九安山长生观中修行的那位玉清真人病了,长生观的人来宫中奏报是想能请一位御医前往九安山,为玉清真人问诊。

这样的消息,自然要禀到御前,可如今新帝刚刚即位,正是普天同庆的时候,哪有心思来听这么个晦气的事。

两个内官便商议,这消息到底报还是不报。

“我瞧还是算了吧,”其中一个道,“这也不是个什么大事,那位在九安山多年,无人过问,对外说是修行,咱们谁不明白,”那人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其实就是囚禁。”

闻言,另一人点了点头,“上皇一向对长生观那位不闻不问,可我听说啊,殿下……”

他说着,被那位内官打断,狠狠瞪了一眼,“什么殿下,是陛下!”

半年前赵誉被册立为太子,如今才刚刚行完登基大典,所以这小内官脑子没转过来,一时口误,可这要是被外头听去那可就惨了。

那人赶紧改口,“陛下!陛下!听说当年在旧都,那位玉清真人曾羞辱过陛下,陛下对她的厌恶怕是比上皇还甚。”

这些轶闻流传许久,临邺皇宫的内官们也自然有所耳闻。

“那这消息还是别报上去了,惹得陛下不快,没得迁怒到咱们头上来。”

“是是,我瞧那位哪里是病了,是想着上皇禅位,便来今上眼前示软求情,想回京罢了。”

两人一番议论,最终还是决定将九安山送来的消息抛在脑后,不再往上面禀报,两人心想,左右也没人真想知道那位的音讯,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来。

赵誉登基后,便从武英殿移去了清思殿里,武英殿一直是太子所居,赵誉虽是半年前才正式被册为太子,可早在嘉佑七年的时候,他每每从越州回京来面圣,赵桢都是让他住在武英殿里,那会儿满朝文武心中便明白了赵桢的打算。

新帝践祚,朝事堆积如山,清思殿书房里的灯火往往到了深夜都还亮着。

如今太上皇与程太后虽移去了德寿宫,可赵誉每隔几日还是会赶去问安。

德寿宫与禁中相邻,本是临邺最大的皇家园囿,当年是赵祯亲自设计,其形制仿的是旧都西内,不独德寿宫,便是整个临邺皇宫都是仿着旧都的金明宫,只是规制都要比旧都要低一等,为的是不忘北边故土皇都,提醒后继的君王要时刻记得北上收复河山。

因太上皇喜欢德寿宫,所以赵誉特下旨好好修葺了一番,又增建了许多宫室与楼阁,以供上皇与太后颐养天年。

御驾到了德寿宫,有小黄门来报,说是皇后正好也在太后的福宁殿内请安。

之前的太子妃,如今的中宫皇后孙氏,是嘉佑朝武泰军节度使孙彦柏之女,闺名静仪。

孙彦柏是当初跟着赵祯南渡的老臣,是赵祯的心腹,而孙静仪则是当初赵祯亲自为赵誉选定的正妻。

太上皇选定的好儿媳,不愧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如今母仪天下的风范无可指摘,对太上皇与太上皇后事孝至纯,每日早晚,必来省定。

此时的福宁殿内,程太后正拉着皇后的手一块儿叙话,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映春打趣太后与皇后看着不像一对婆媳,倒像足了母女。

赵誉进殿时,程太后见了便笑着对皇后道,“瞧,说曹操曹操到。”

赵誉笑着问,“娘娘与皇后说我什么了?”

“说你登基这半年里,忙得没早没晚的,连静仪都见不着你几次。”程太后笑着答。

宫人端了椅子,赵誉坐到了程太后的身侧,问道,“太上仍在闭关清修中么?”

太上皇赵桢如今一心问道,自从内禅于赵誉后就更是潜心于道法,时常闭关清修,不问世事。

程太后于是叹道,“是呢,梧州的方士又进献了丹药来……”

赵桢自从沉迷问道后,身侧常有方士相伴,那些方士奉旨炼丹,赵桢吃了不少,以致于有时神智都有些不大清醒,却听不进任何劝说。

“听闻官家打算为英儿开蒙?”程太后转了话题,问道,“讲课的师傅可选好了?”

赵誉的独子赵英,长于藩邸,如今刚满五岁,这个小皇孙当初最得赵桢与程皇后的钟爱,从前赵誉每入宫,若不带着赵英,赵桢便要不高兴,甚至在赵英三岁时动过心思要将其养在自己跟前儿,最后被台谏上疏才作罢的。

赵誉答道,“倒也不是要正经从傅,只是想先让他认认字,顺便学一学规矩,儿子觉得翰林待诏卢允文便不错,不知道太上与娘娘以为如何?”

程太后笑着摇头,“家国大事如今都是官家做主,这些事我们又插什么手,只可怜我那小乖孙,开蒙之后可有的苦吃了。”

五岁开蒙,在寻常人家或许算早,可在皇族宗室只能算寻常,赵誉也宠爱独子,可到底还是个严父。

“只是我担忧一事……”程太后缓缓开口,有些踌躇的样子。

“娘娘只管说。”赵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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