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子心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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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的正中坐落着一座凉亭,此刻赵元在坐在那凉亭里,给亭子下面的鱼喂食,见持盈走到跟前,惊得手里的鱼食都掉了。

持盈快步走上前,将他拉到身前,声音都有些颤,“腿如何了?可还摔着哪里了?”

他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的,一点泥痕都没有,更别说腿好好的,哪里有摔着了的样子。

持盈却着急地蹲下身,将他浑身上下仔细打量,又将他转过身去,这样反复看了好几圈,见他却是安然无虞,悬着的那一口气这才松下来,此时她额上的汗都已起了薄薄一层,显然是方才被吓坏了。

赵英当然没有摔到,这里头的每一条小径每一处洞穴他都清清楚楚,方才那样不过是做戏故意捉弄持盈。

他想,这下姑姑一定会狠狠骂自己,却没想到下一刻便被她一把抱进了怀里。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紧紧抱着赵英,不停喃喃地道,也不知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赵英终于有些心虚起来,等过了好一会儿,持盈才慢慢将他放开,可他却看见持盈的额角竟有一道血痕流了下来。

“姑姑!”他惊呼,指着那道血痕,“你,你流血了!”

持盈拿手指摸了摸,见指尖沾着殷红,想是方才撞到山石上磕破的,她一颗心都悬在赵英身上,丝毫没察觉,这会儿才感觉到疼痛来,可见赵元被吓到,她也顾不得疼了,忙拿袖角将血擦了去。

“是姑姑太笨了,方才碰到了,”她装作无事的笑了起来,“一点都不疼,英儿不要怕。”

赵英没说话,心里却难受极了。

持盈牵着他往外走,他抬起头,看着她方才擦去的血痕又流了一点下来。

他想,寿安姑姑的确很笨,他只是想小小的吓一吓她,她却这么不经吓。

回去之后,也没有人知道是他害得寿安姑姑流血的,因为她跟人只说那是她自己不当心磕的。

等第二日再见她,他便看到了她头上缚着几匝白绫。

夜里,他偷偷问身边的内侍,“你说……寿安姑姑头上的伤口疼不疼?”

“自然是疼的。”那内侍答,“头磕到了,哪里能不疼呢?”

赵英低着头,半晌才低低答了声,“嗯,肯定很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赵英想,他从前贪玩,头碰到了廊柱上,疼得他哭了好久,他记得那疼,寿安姑姑还流了血,自然要比他更疼得多了。

原来姑姑为了找她,连那样的疼痛都忍着。

连持盈也发觉了,在那之后,赵英变得听话多了,从前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敷衍地应一应声就是,如今她的话,他听了会乖乖点头说一句“英儿知道了”。

每次见他这么答一句,持盈面上还镇定,心里却已经软得跟什么似的,再舍不得说什么了,只要不出格,他玩的时候她都在一旁陪着。

小孩子,也不过是在园子里荡荡秋千,放放飞鸢,只是赵英一直被父亲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管束得严,没法像寻常孩子那样撒开了性子玩。

——

不久,北朝的使臣到达行都。

崇宁三年的时候,北契叩关,随后以破竹之势攻到了帝京城下,三月之后,帝京城破,崇宁帝与一众皇子宫妃尽数被俘,从此山河飘摇,成了大虞人心中永远的噩梦。

当初的福王赵桢,率军南渡,挡住了北契铁骑南下之势,在临邺重建朝纲,与北朝以沅江隔水相对,至今已有十余年。

这十余年里,赵桢对北朝赔款称臣,受尽屈辱,却也终在这江南之地站稳了脚跟,如今百姓富庶,国库充盈,与北朝鼎足相抗,国力与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

反观如今的北朝,正是主少国疑内乱迭出之际,对南边生出了忌惮之心,这才收起了一贯的傲慢态度,主动遣使南下,想与南朝重订和约。

使臣既然已经到了,和谈不久便会开始,外朝的事,内廷自然也有所耳闻。

赵誉自从登基一来,为尽孝道,定下一月四朝的规矩,即便是再忙,一月里也会有四次亲自到北内向太上皇和程太后请安。

距他上一次来北内,已经近十日了,很快,持盈知道,他就会到福宁殿来见程太后。

这日入夜,她给程太后揉完了肩,忽然走到太后身前行礼叩拜。

“你这是做什么?”程太后疑惑地问。

“太后,持盈有一事相求,恳请太后做主。”

程太后先是愣了愣,从持盈的神色里,看出了她所求之事的不同寻常,便让身边的女官屏退了殿里的宫人。

等殿内的宫人都鱼贯地退到了殿外,程太后才缓缓开口,“说吧,什么事?”

持盈抬头,“听闻此次与北朝和议,官家有意要迎回祖父祖母的遗柩,可……可我爹爹他,他的遗柩也在北朝,持盈想求太后,让官家能将爹爹和娘娘的遗柩也一并迎回来,让他得以好好安葬。”

程太后平静地听完,然后叹了口气,起身将持盈拉近,让她坐到自己身侧。

“元元啊,别说是你,即便是我,一想到你母亲被那样潦草地葬在北边,心里也是不安,可这话我不能去对官家说……”程太后看着她,将她的手握着,轻声问,“你可知道为什么?”

持盈看着她,摇了摇头。

程太后便解释道,“迎回元熙帝遗柩,原本就是十三的意思,如今他才是大虞的官家,是这天下之主,与北朝和议是国事,后宫不可妄议国事,这是其一。他想迎回遗柩,无非是体恤太上皇的孝心,当初他父亲的死,与你爹爹也不无关系……若要他将你爹爹的遗柩迎回来,你要他自处?他如此体恤太上皇,我若向他提出此事,那便是不体恤他,即便是太上皇,也不能如此要求他,这便是其二了。”

持盈移回目光,这些道理她自然能明白,可除了来求程太后,她哪里还有别的法子。

当初赵桢那么多次想从北朝迎回元熙帝的遗柩,次次都被北朝驳了,这一次和议北朝亲自遣使前来,态度截然不同,所以赵誉才想趁机提出迎回遗柩之事,想来北朝也不会多做纠缠。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即便是赵誉愿意将她爹爹的遗柩也迎回来,再大动干戈,北朝也未必会答应了。

程太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心疼,低声道,“此事,只有官家能做主,官家他是个什么性子也是知道一些,他并非是那铁石心肠的人,元元,你若真想将你爹爹遗柩迎回来,不妨亲自去求求他?”

“去求官家?”持盈震惊道。

程太后冲着她点头,“十三是个念旧情的人,他年少的时候,在你哥哥身旁,与你也算朝夕相见,即便有些龃龉,那也是年少不知事,他如今怎么还会计较,你到底也是他同族的妹妹,你去求一求他,兴许他就心软了呢?”

持盈目光凝滞,那些年少的旧事,在赵誉心里算不上什么情谊,她不会天真的觉得他会念这份旧情,她只是清楚,要想接回爹爹的遗柩,只有赵誉点头才行。

为了父母死后能安,即便身前是刀山火海,她也甘愿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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