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生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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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官员,凡父母丧者,都要解官回乡,丁忧守制三年,可有的人担心解官三年会影响仕途,便会匿丧不报,这样就可以躲过丁忧。

匿丧不报一旦被察觉,那官员会被罚连降两级,并且必须回乡补齐守制的三年。

在人人都以为他马上就要尚寿安长公主的时候,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引得一片哗然。

他要回乡守制,自然不能再行婚嫁之礼,难道还要寿安长公主等他三年?

即便寿安长公主愿等,可若是因为旁的事便也罢了,偏是因为匿丧不报,大虞以孝治天下,这样不重孝道的人,成了驸马岂不是给天家抹黑。

这样传得沸沸扬扬,大家本还在为他惋惜,眼见着能尚公主了,如今倒好,驸马做不成还要降官职。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福宁殿,赵誉听宫人禀报,说太后动了怒。

“去福宁殿。”他对着黄平吩咐道。

持盈正好就陪在程太后身边的,赵誉去的时候见她正在低声地安慰着,在说些什么他没听清。

他特地留意了她的神情,倒并不像有多难过的样子。

程太后见他来了,刚刚还稍微平复下去的情绪,这下子又起来了。

“官家来得正好,”她对着赵誉,有些咬牙切齿,“那王焕,实在过分!”

赵誉上前宽慰道,“娘娘息怒,他匿丧瞒报之事确实不可姑息,我已与曹章说了,要严惩。”

曹章是中书令,中书掌六品以上官员的除授。

“匿丧不报,哼,”程太后冷冷道,“他何止是匿丧不报!”

赵誉闻言有些吃惊,听程太后话中的语气,应当是知道了这背后的实情。

果然,程太后接着道,“他丧母已经好几年了,此事一直瞒得好好的,怎么这个时候就瞒不住了,我听闻是御史台里有一位他的同乡,那同乡进状告发了此事,可他那同乡难道是如今才知道的?且听说那同乡与他不仅没有仇怨,与他还有些年少的情谊,这个时候却跳出来告发他,这个王焕,打量着我看不出他的把戏么?这分明就是他授意那同乡此时揭发自己的!”

此事赵誉当然明白,本来还想能瞒一瞒程太后的。

王焕被弹劾的确是他的授意,很明显,是因为他不愿意娶持盈。

程太后猜到的是其中一半的原因,大虞的驸马不能在朝中任要职,娶了持盈,他想要在朝中有所作为就算是不可能了。

若他尚的是个受皇帝疼爱的公主也好,就算不能掌实权,也有赐下的勋爵与封赏,富贵与尊荣享之不尽,可赵持盈的身份偏偏如此特殊,朝内外皆知,无论是太上皇抑或官家都对她心存芥蒂。

前程受阻也罢了,还失了君心,他匿丧不报最多不过是降两级再耽搁三年,等守完制,起复回朝之后未必没有机会。

当然还有另一半的原因,程太后不知道,可赵誉知道。

那就是因为不久前有朝臣提议让灵毓县主北上和亲。

谁都明白寿安长公主才是和亲最好的人选,可因为太后打算将长公主下降于他,才有人将念头放到灵毓县主身上。

赵誉接到皇城司察子的密报,说几日前齐安郡主在一处隐蔽的酒楼见了王焕,齐安郡主与王焕说了什么察子并没能探听到,可便是猜,赵誉也能猜想到他那长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若王焕不能娶持盈了,北上和亲的人选就不会落到她的灵毓身上了。

她也不知用的是劝导还是威胁,最终让王焕下定决心这般铤而走险,让同乡弹劾自己以避开这段婚事。

“寻常人家或许不懂,可朝中那些功勋世家们一瞧就明白,知道那王焕是个什么心思,如今怕都在看笑话呢,”程太后难过的道,“是我看错了人,才让元元受了这样的委屈。”

“哪有什么委屈……”持盈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您多虑了,他们哪有那么多闲功夫来议论,转眼也就不记得了。”

她笑容浅浅的,片刻后又隐去了,仿佛此事真的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怎么会,别说还是一国公主,便是普通女子若被悔婚,那也是奇耻大辱,就如程太后所说,那些勋贵世家们怎么猜不出王焕的心思,这些世家大族一向看不上寒门,可就这么一个寒门士子也嫌弃她,此事怕要沦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那王焕既是这般趋炎附势的小人,持盈没有嫁给他难道不是件好事么?”赵誉劝道。

程太后摇着头,反复叹着气,心中郁结难解,忽然又道,“王焕不成,还有那崔翊!”

程太后仿佛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顿时眼前一亮,点着头道,“崔翊也是不错的,元元你觉得如何?”

她这般迫切的样子,仿佛是想即刻就将持盈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

持盈却道,“我对崔大人并无印象,只是……安知这崔大人不是和王大人一样的心思?”

王焕不愿娶她,难道崔翊就会愿意了么?

她这样子,分明是并不想嫁那崔翊,只是不知是因为被王焕之事伤了心,还是本就不想嫁人。

一旁的赵誉忍不住开口,“娘娘如何非要急着将持盈嫁出去?”

程太后看向他,沉默了片刻后才叹道,“既你问了……”

她语气低缓,带着些无奈,“十三,你我母子间本就该坦诚的,我也不妨跟你直说了,朝中不少臣子提议和亲,家国为重,我本不该存此私心的。”

程太后垂下目光,心绪起伏,沉着声缓缓道,“我是在北边待过的,那种日子你们无法体会……当年我同元元她母亲相依为命,我也是亲眼看着她没的,不止她,当年金明宫里的娘子们,宗亲里的那些命妇贵女,一个个……”

她语气带着颤抖,有些说不下去,持盈见了忙上前,程太后握住她的手,怜爱地看着她,“那些旧事我想都不敢再想,我实在不忍再让元元去那魔窟里……”

“她嫁出去了,那些大臣们才不会再打着主意让她去和亲,”程太后看着赵誉道,“我是不会让她去北边的。”

赵誉的目光却落到了持盈的身上,她静静地站在程太后身侧,清瘦的身影显得有些孱弱,有微风拂动她鬓边的碎发,她发间插了一支青玉步摇,那碧莹莹的珠子在她的颊边微微晃动着,仿佛在撩人心弦。

他看着,缓缓道,“我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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