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之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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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之后,北内的宫人发现官家来福宁殿来得愈发频繁了,众人都说,官家到底还是心疼二皇子的,所以心里放不下常常过来看。

赵誉对持盈的态度也与从前全然不同了,这在大内的宫人们看来,自然也是托了两位皇子的福。

赵誉也着实是忙,朝会与经筵自不必说,暮春的时候诸军春教,他要在京中校阅军伍,一入夏又到了全国的举子入京赴殿试的时节,还要商定重制边关铁钱的钱范,诸般政务桩桩件件应接不暇,他已经许久不曾踏足过后宫,有了空暇都是到北内去。

赵桢如今愈发沉迷于玄学,召了许多道士,下诏封为“先生”,与他同食同宿,弄得整个康宁就如同道观一般,他整日与那些道士们谈学论道,参悟修炼之法,便传旨给赵誉,不必再按着每月四朝的惯例去康宁殿,遇要事再过宫来相商。

于是赵誉也不好多去康宁殿打扰,只算着时间去给太后请安便是。

这日他先到福宁殿向太后问了安,一出殿便问寿安长公主在何处,宫人回禀说长公主带着两位殿下去了木香堂。

如今赵蘅已有八个月大了,在持盈的悉心照料下,小家伙长得越来越壮实,不仅没再生过病,精神头也格外得好,在屋子里待不住,总想着去外面。

“那就顺便去木香堂看看吧。”赵誉对着黄平道。

黄平听了心里腹议,官家分明就是来看长公主与两位小殿下的,什么“顺便”,说得却好像是临时起意。

等到了木香堂,远远就见那个窈窕的身影正抱着孩子在赏芍药花,不远处侍立着两个宫人和一个乳母,赵英则不知溜去哪里玩了。宫人们见到官家驾临纷纷行礼,可持盈大约是一心都在孩子身上,并没发现他来了。

赵誉示意宫人们噤声,自己走上了前去,就听到她轻轻软软的声音,“蘅儿,这花好不好看,这叫芍药,芍——药。”

听到她像个孩子一样,拖长了声音去念那两个字,眼睛看着赵蘅,一双眸子亮亮的,赵蘅如今已经能咿咿呀呀说着含糊的词语,听到她念,嘴里也咕噜了两个字,不知说的是什么,持盈却笑了起来,“蘅儿认得了是不是?”

她目光都在孩子身上,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转头就见赵誉已立在自己身后了。

“你教他个简单些的还好,教他念芍药,这是把蘅儿当作神童来养了。”他戏谑地道。

这些时日赵誉来得勤,赵蘅仿佛认得了爹爹的声音,每次听到赵誉的声音就会欢快地蹦一蹦,此时他又在持盈的怀里扭起来,小手小脚蹦跶得欢。

持盈见了眼里笑意更甚,便侧了侧身子,让他对着赵誉,轻声哄道,“是爹爹呀,蘅儿认出爹爹来了是不是?”

小孩子听不懂她的话,可这话赵誉听着此刻她这软软的声音,不禁觉得心里软得有一块塌陷了一般。

初夏的阳光薄薄的笼在她的身上,她的眼中的脉脉目光如春晖般温暖澄净,远处有微风拂过来,带着淡淡的花香,她额前与鬓边的碎发被风轻撩起,他看着,极力忍住那股想要抬头帮她拂开碎发的冲动。

他怕那样吓着了她。

“累不累?”赵誉轻声问,很是自然地伸出手去想要接过孩子。

起初他来看孩子的时候,见她抱着赵蘅,总忍不住想要去将孩子接过来,一开始持盈被他的举动惊到了,还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乳母便会上前解围道,“还是奴婢来吧。”

可赵誉见她在自己面前如此局促小心,心里便有些失落,后来他再伸了手去接孩子便会道,“来,让爹爹抱一抱蘅儿。”

众人便只以为他是单纯想抱孩子,而不是舍不得看她劳累。

如今见他伸手,持盈便顺势将孩子交给了他,倒是左右的宫人们都退到了一旁。

不远处有个赏花的凉亭,赵誉怕她抱久了孩子累,便道,“去那边坐一坐吧。”

进了亭子里,刚坐下,赵蘅又开始认生了,在爹爹的怀里使劲的扭头,一见到持盈就挣扎着要她抱,嘴里还依稀发着类似“姑姑”的音。

赵誉正要唤乳母过来,持盈就径直将孩子接了过去,她方才听到了孩子含糊的那两声“姑姑”,满心的欢喜,将赵蘅接过来后便期待地盯着道,“蘅儿再叫姑姑一声!”

可赵蘅一进她怀里,好似害羞了一般,就趴在她肩头不动也不说话了,等持盈抬眼时,才发现坐在对面的赵誉正看着自己,那目光里有他从前极少显露的暖意。

赵誉贪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此刻他竟有些羡慕蘅儿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开心,可这不知事的小东西根本不知这些笑容有多珍贵。

持盈小心打量着他的神情,见那神色里竟似带着羡慕,她想了想便觉得,一定是羡慕蘅儿方才叫了姑姑,于是她哄着赵蘅道,“蘅儿,来,这是爹爹,叫爹爹。”

赵蘅倒是很乖地开口叫了,可是仔细一听还是叫的“姑姑”,持盈便耐心地教他,“是爹爹,不是姑姑。”

赵蘅咯咯笑着,又叫了一声,可这下连赵誉都听明白了,他叫的是“哥哥”。

被如此忽视的赵官家不禁有些无奈,可见到持盈被逗笑了,他的唇角跟着上扬起来。

“傻蘅儿,你哥哥都不在这里呢。”持盈笑着道。

话音刚落,赵英也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见父亲和姑姑在凉亭里,忙跑了进来。

赵蘅一见到哥哥又蹦了起来,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仿佛是在同哥哥说着话。

赵英方才不知跑去哪里玩了,一头的汗,持盈便唤了乳母过来,将孩子先递给乳母抱着,自己则抽了帕子给赵英擦汗,赵誉在一旁看着,忽开口问他道,“卢师傅最近都教了些什么,你可都好好学了?”

赵英一听一下子紧张起来,忙拿眼睛去瞅持盈,往常每每遇到父亲考问功课,持盈都会帮着他抱佛脚,可最近她整日照顾赵蘅,哪里还记得他学了什么。

见赵英紧张地攥着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持盈忙解围道,“对了,方才蘅儿会叫哥哥了,你去逗逗他,看他还肯不肯叫?”

赵英平日里最不喜欢弟弟,都是被持盈哄着才肯去逗一逗,这会儿却装作欢喜地围着赵蘅转去了,实则一边偷偷打量着父亲的神情。

赵誉看似板着个脸,其实也不过吓唬吓唬他罢了,可见到持盈也跟着有些紧张的样子,仿佛是怕他继续责问孩子,他便缓了缓神色。

他在心里面感叹,她可真是,比孩子还经不起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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