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大结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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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官家生气了。

很快,整个禁中都知道并且开始为此担忧,除了持盈。

但谁都摸不清楚官家到底是为何动的肝火,毕竟官家平日里虽然有些肃穆,但大多时候还是宽仁的,唯一清楚的,也是持盈。

自一年前的北伐折戟,和议时北朝愿割凉州等地,可北人奸诈,趁南朝回师之际居然又翻脸出兵占领了西境,不久赵誉下旨令大将邓威率军,与燕国公薛益一起西进夺回了凉州一线,这一仗陆陆续续打了半年才算彻底稳定了边境,国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外忧既定,接下来就是理清内乱。

借着淳于献谋逆一事,倒是抓出了不少心怀鬼胎的朝中大臣,赵誉一番动作,闹得整个朝野震荡不止,发落了不少人人,尤其是朝中历来争斗激烈的朋党,双方都元气大伤。一直到了年末,内外的局势才平缓下来。

也因此,当初官家带了一个女子回宫的消息并未在朝中引起太大的波澜。

更何况,官家只是封了一个红霞帔。

后宫统共也就三位娘子,官家春秋正盛,后宫如此冷清,大臣们上奏疏请官家广充后宫还来不及呢,不过是多了位红霞帔,红霞帔算什么,嫔御里最最微不足道的。

唯独有些争议的是这位娘子的来历有些不大清楚,只说是姓韦,旁的家世籍贯等一概不清楚,更重要的是她还为官家诞下了一位帝姬。

算起来,这位娘子就应该是官家北伐时在外头碰上的,这就有些不太好听了,官家带兵北伐,战事如此紧要,却还留下了这样一段风流韵事,难免会有损官家的英名。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添了些猜测和流言,对那个女子产生好奇。

市井里也流传过许多版本,有说是歙州城中的民女,官家在歙州御敌时一见倾心,便随军带着,也有说是北边或是襄州或是宿参等地的俘民,官家带兵攻下城池后,被守将献了出来,还有最不堪的一种说法,说是军中营妓。

大虞军队历来有待营妓的旧例,且每当打了胜仗,都会遣营妓到帐中歌舞庆贺,这些营妓都出自教坊司,并非都是低贱的,也有随军但不操那贱役的。

但不管她是怎么出现在官家跟前,所有版本的故事里都相同的是,这女子运气实在是好,不仅能引得官家侧目,更是走了天大的运能怀上龙嗣,否则,官家最后也不会将她带回禁中,封了一个最末等的嫔御。

不过,她诞下的也只是位帝姬而已,所以,除了给行都的百姓增加一些茶余饭后遐想议论的谈资,这位娘子并未引起多大的关注。

只有禁中的人才知道,这位娘子特殊在哪里。

最令人震惊也是最大的禁忌,就是这位韦娘子的相貌,跟已故的寿安长公主几乎如出一辙。

禁中见过长公主的人其实并不算多,长公主当初跟随程太后一起住在北内,可自从太后与上皇接连崩逝,北内便成了空置,那些宫人都受官家的恩典,被赏了足够的银子放出宫去了,当初在福宁殿的旧人几乎都没了。

南内自然还有一些宫人是见过长公主的,可那位韦娘子也神秘得很,只待在所居的玉京殿里,寻常基本见不到人,那玉京殿的位置又特殊,是整个南内最偏僻的一处宫殿,只离清思殿稍近,南内的许多宫人都未曾得见过那位韦娘子的真容。

最初说韦娘子长得极像长公主的流言,是从贵妃身边的宫人那儿传出去的,很快就传到了官家的耳中,官家当即就命吕思清彻查,当夜就直接当着贵妃的面杖死了那两个宫人,自此,便再无人敢重提这个话头。

不久后宫里发生了另一桩事,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和议论,那便是韩昭仪离宫修行。

这个消息引得朝内外一片哗然,谁不知道韩昭仪是后宫里最受官家宠眷的一位娘子,当初发生了那样多的事,引得外头谣言四起,官家都没有做出处置,缘何如今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其中的曲折才更令人好奇,好要窥探一二,大家纷纷揣测着官家与韩昭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曾经如日中天的宠妃如何失了圣宠,各种猜测层出不穷,行都里的百姓也乐此不疲。

韩昭仪已经离宫了,如今官家情绪如此低落,想来自然也是因为此事,禁中的宫人们都纷纷如此揣摩,暗叹官家对韩昭仪怕还是心存眷恋。

持盈心中自然明白,赵誉这别扭是从上个月就闹起了。

新年伊始,各国的来使纷纷到达临邺,赵誉连着几日都在接见各方使团,回到清思殿时已经入夜了,他刚步下舆轿就倾声去问黄平,“今日她……有没有过来过?”

黄平心思转得快,立马就明白他在问谁,只能摇了摇头答道,“禀陛下,今日娘子不曾到清思殿来过。”

赵誉的脸色立马就沉了沉,只掩下了情绪疾步步入殿内,书桌上还有一沓奏文,他拿起翻了翻却压根看不进去,起身在殿内来回踱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对着黄平吩咐道,“去玉京殿!”

持盈正在哄女儿睡觉,“迎曦,你要是不听话,明日娘娘就不让哥哥们带你玩了。”

赵迎曦,赵誉的宝贝闺女。

这名字还是当初在永嘉时,他与她并立着看天边的日出,那一刻他决定给女儿取这样一个名字。黑夜已尽,迎接晨曦,既是他对日后的希望,也寄托着对女儿的疼惜,望她这一生,即便有阴翳,也能向阳迎曦。

迎曦是被她爹给宠坏了的,每天精神头好得出奇,玩心大得根本不像个姑娘家,刚刚会走路,就要跟在两个兄长身后跑,到了夜里也不肯睡,要拧着母亲带她出去玩,最叫持盈头疼。

持盈刚要成功哄得女儿睡着,忽闻外头传来一阵推门声,她回过头去,见那熟悉的身影正朝内殿走来,榻上的迎曦也看见了,立马兴奋地叫着“爹爹”。

赵誉每每听到女儿叫这一声爹爹心就给化成水了,上前来将小人儿给抱在怀里,额头抵着额头,“爹爹的乖宝儿,今日想不想爹爹?”

赵迎曦如今早已经听得懂大人的话了,却故意不答,只在父亲怀里蹦跶着,又指着外头,示意自己想要出去玩。

赵誉抱着她,转头去看持盈,见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看他,只道,“好容易要哄睡了,你偏来招她,那你哄吧,我去看蘅儿去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等赵誉将女儿哄睡了,去了蘅儿房压根没有持盈的影子,找了一圈,竟是在书房里找到她的。

她正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背对着他,赵誉缓缓走近。

持盈转身看向他,静静地看着,等待着他开口。

赵誉走到她身前,在凳子上坐下,她好整以暇,“陛下不生气了?”

她那语气,端像对付英儿与蘅儿一般,赵誉冷哼一声,“你倒是知道我心里不痛快,只是不在意,是不是?”

持盈低叹一声,起身朝着另一边的书桌走去,从桌上那厚厚一沓纸中抽了一张,拿到他面前,问他,“是因为这个是不是?”

那纸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却没有一笔是马虎的,一看便能想象到书写之人费了多大的心思。

“你这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生怕我瞧不在是么?”

那日持盈写完忽闻女儿的哭声,忙搁了笔出去,一直忘了收起来,这才叫他看见了。

“你不已经知道了么,”她淡淡地答,仿佛不以为意,“这十年来里,我每年都写……”

持盈说着,一边偷偷瞥他,见他听得眼睛里都快要有酸水冒出来了,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持盈,你还笑——”

她立马上前,抬手捂住他的嘴,他坐着,她弯着腰,索性就直接坐到他的腿上,可这样的动作也并未能取悦到他,她凑近了轻声道,“不是说了不能叫我的名字么。”

其实房中再无他人,只是她一贯小心而已。

见他眉头拧着,她又靠上去亲了亲他,赵官家心里的防线其实早就轰然倒塌了,此刻只是嘴硬道,“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

她现在越来越会对付他了,每次就拿这些小手段,大不了就投怀送抱,就没有他不就范的,最后什么都依了她。

她拿着那张纸,对他道,“当年他为了护我南下,丧命在了半途中,我欠了他的,这些年抄这些经文,既是为了度亡灵,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能安。”她窝向他怀里,“你不能不讲道理。”

赵誉唇边浮起一抹苦笑,那日他看到桌上那厚厚的一摞,不知她要写上多久,这十余年里,又不知她为那个人写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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