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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回s城的?”

“半年前。”

“你母亲也一起回来了?”

“沈惟兴,……,我们聊点别的可以嘛?”

“……”驾车的人面上一涩,随即温和地抱歉了。

桑又安当即剧烈地摇摇头,她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明明只是逃避现实,而有人把她错误解读成避讳伤心事,还那么温柔地歉意。

桑又安实难错会这片好意,她也不配,不值得。“别误会,我母亲很好,她在我十六岁那年再婚了。只是我上大学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她不联络我,我也不记挂她。”

沈惟兴显然没料到,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能感觉得出来,他脚下的油门松了松,车子降速了许多。桑又安不无尴尬地笑一笑,“是不是很失望?”失望她是这样一个淡薄父母恩的人。

身边的人不置可否,随后,车子重新提速,仿佛他重新收拾好情绪,“不。我比较信我奶奶说的缘分,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或友情、或亲情、或爱情。”

有人觉得亲情天经地义得很,或者浑然天成得很,其实不,很多人和父母并没多少缘分。

“我之前的女朋友就是,她是个活得很清醒的人。家里有个年幼的弟弟,母亲偏心得很,凡事都紧着弟弟来,哪怕她工作了,都道德绑架她,要她接济弟弟。”

“后来她干脆不和家里来往了。”

“沈惟兴?”

“嗯?”

“你才是一点没变。说事上帝视角得很,也言简意赅得很,多一个修饰词都不能够。”还有,宇宙直男。想安慰人的心很直率nice,但铁憨憨,拿自己的前女友说教。

桑又安打击她,“我是你前女友,现在就杀到你面前来。”

“为什么?”

“分手就该有分手的样子。不怨恨不怀念,不说从前人的是非给外人听。”

“你很介意我谈前女友?”有人再一次直男发言。

桑又安:“……看路!”话出口她便后悔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沉默就是暧昧,暧昧就是偏袒。

她是话不投机懒得把自己绕进去,然而她关键时刻刹车甚至强行岔开话题,对错会的人他会错会到底。

想了想,桑又安重新补充:“你前女友比我好多了。她只是努力地活自己,而我,纯粹是和我母亲合不来。她也看不惯我很多事……”要从何说起呢,桑又安顿时卑劣且胆怯起来,曾经记忆里的人重新破次元般地降临在你三维里,他设想中的你,美好如初。

而人会屈服于人设里。你是怎样的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设定中的你。

“都过去了。”关键时刻,沈惟兴解围她。

桑又安看他短短偏头过来的一秒,这一瞬间她信他说的会替她去罚站了。她没理由不信他,如同她信自己的名字一样。

鲜花交易市场桐城最南,如果说桐城是s市的乡下,那么鲜花市场在乡下的乡下。

桑又安倒不是怕这四下荒郊野外的,而是她叫沈惟兴一路驱车,开了老远老远。

饶是乡下,也有最新鲜的人间烟火。

郊外土地便宜就用来置办工厂,有人的地方就有衣食住行,务工的人养活了这里本地人的生计。于是,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环境。

桑又安跟着沈惟兴下车的时候,她看到有几个下班的年轻小姑娘在马路对面买东西。阴雨的缘故天本就不亮,朦朦的雨丝,桑又安只看得出路对过有个摊子,摊子上支着个昏黄照明的钨丝灯泡。

“她们在买什么?”

“草莓。对面有个草莓园。”沈惟兴在后备箱里找出一把黑色的直柄伞,“砰”地打开,撑在她的头顶上。

“哦。我以为卖炸东西的呢。”小时候他们放学经常能遇到这种摊子,一人一灯,阿婆炸豆干子、春卷、萝卜丝饼,被一群学生围着。

-

鲜花市场就在他们说话的左手边,沈惟兴只有一把伞,遮挡的空间全照在桑又安这边,后者穿着高跟鞋,水泥地不平,一汪汪积水,他不厌其烦地提醒她小心脚下。

最后干脆把伞让给她了,“你自己撑吧。”他太高,即便迁就着她,二人频率不一致,桑又安右边肩上还是湿了。

桑又安没有接他的好意,而是大方朝他肩侧再近一些,她催他快点走,回头的时候,我要买把伞。

住在黄梅天里的人,出门还没有随手携带雨伞的习惯。桑又安觉得,雨天买伞的人最不值得体恤了。

沈惟兴由她揪着袖子往前,也听她的自嘲话,无来由地笑了,“双双同学,你真的一点没变。自己朝自己嘀咕的样子,像个神婆……”

话没说完,“神婆”同学哎呀一声跳到他身后了。

怎么了?

沈惟兴把挡着视线的黑色雨伞举高,才发现不远处趴着个人高马大的松狮犬,

廊沿下,没有系绳,就那么趴着,像发呆也像哨探。

狗没惊着他,人惊着他了,沈惟兴扭头朝他身后的人说:

“怕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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