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2 / 2）

简升镇定地听完她的叙述，稍作思索，问她：“那份被指盗取的设计稿，你是不是曾经和我提过创作思路？”

徐瑶一怔，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是吧？我应该提过几次……但是我发消息喜欢用语音，如果没留档的话，应该都早已经过期了。你留档了吗？”

“……听语音的时候没人会想到特意存起来吧。”简升说。

真的吗。徐瑶悄悄看他一眼，小声嘀咕：“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你回我的每条语音我都存了……对不起我知道听起来像个变态，但是你好少回语音，我没忍住……”

简升：“……那你自己的你怎么没存？”

“那么多谁会存。”徐瑶无辜地答，“而且我经常在没话找话，分享一些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琐事，主要就是想和你多聊几句。”

要不是这两年和简升一直有联系，几乎每天都会聊几句，徐瑶也不至于这么胆大包天地说实话。但是她模模糊糊觉得，简升出国之后，他们的关系反而拉近了一些，原先是能说两句话，现在应该确然能称为朋友了。

尽管她是个动机不纯的朋友，算着时差熬夜，就为了和他多聊几句。但是只要简升没有女朋友，只要他还有那么一点需要，她就还是愿意这么把交集持续下去。

徐瑶在喜欢上简升之后，对自己早逝妈妈的选择，有了一些新的理解。或许喜欢上一个人后，很多付出的确是出于心甘情愿下的别无选择，又或者是她继承了来自母亲的恋爱脑，对这种汹涌而至的感情天然无法控制。

她为自己设定的唯一约束，就是这份贪心只能持续到简升脱单为止，如果哪天他有了女朋友，她一定会远远退开。

徐瑶想到这里，就变得有点失落，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不是有点傻，你会不会在心里嘲笑我啊。”

“不会。”简升简洁地回答，没有发散开讲，转而问，“我听你提过几次你的设计思路，虽然这客观上很难作为证据，但如果我出面帮你说几句话，会不会让你的处境有一些好转？”

“什么？！不不不……”徐瑶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猛地摇头，手臂匆忙疾摆，“别冲动啊！空口力挺一点用都没有！！反而会给你招黑。现在我本来就很受非议了，要是再被人以为拖你下水，更是罪加一等……带坏国家栋梁的罪名我承受不起的！！”

简升无声抿唇，沉默下来。

徐瑶放下手，小心地看他一眼，声音小了几分：“那个，我不是在怪你……谢谢你想要替我澄清啊，有你的信任，我感觉好受多了，真的。”

简升说：“理智上根据已知的信息，以及合理的推导，我相信你的清白。”

咦，理智上相信。徐瑶怔了一下，下意识问：“那情感上呢？”

简升深深地看她一眼。

他说：“情感上，无法保护好喜欢的女孩子，让我觉得很挫败。”

徐瑶乱没形象地张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

她反应一向迟钝一点，但简升的话说得很直白，她第一时间就听懂了。

然而完全不敢相信。她怔怔地问简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喜欢你。”简升认真地解答，仿佛她真的是在问一个不懂的问题。

徐瑶有点傻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表情一片空白。

她的大脑也近乎当机，只隐约又清晰地听见简升说：“我学业完成，即将在明大执教，算是到了能够成家立业的时候。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我思考了很长时间，现在已经能够确定，我有很多话，只想说给你听。”.

简升又一次回头的时候，发现徐瑶已经结束了和前辈的谈话，正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摸到自助餐点台旁边，左顾右盼一番，偷偷拿起一块小蛋糕，也不放进嘴里，只渴望地盯着看，眼睛发绿。

纯粹是饿的。为了来参加这个晚宴，她穿了条优雅的女神风礼服长裙，上身效果的确相当惊艳，但曲线贴合得纤毫毕现，有一点小肚子都格外显眼。

为此她从昨晚上就没吃饭，对于没事就喜欢往嘴里塞点东西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极其悲惨的折磨。但现在真给她食物，没上台前她也并不敢吃，否则岂不是功亏一篑。于是只能拿着小蛋糕在这儿望梅止渴，看食物的眼光缠绵又痴情，仿佛在看爱人。

爱人简升失笑，来到她身边，轻声说：“张嘴。”

徐瑶眼睛亮了一下，充满希冀地看着他走近，积极配合地仰头张着嘴等待投喂。这个动作完全是习惯性的，在家里总是在和简升这么撒娇，完全没意识到在外人面前有多显眼。

简升注意到了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视线，却没提醒徐瑶，从西装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小块袋装巧克力，拆开包装纸，放进徐瑶的嘴里。

修长的两根手指捏着巧克力，动作轻巧，没碰到她精心描摹的口红，收手时却摸上她的发丝，将她头上戴着的发饰正了正。

牛奶巧克力甜蜜的味道融化在舌尖，徐瑶露出不经掩饰的满足表情，眼睛弯得像月牙。感受到简升在拨弄她的发饰，徐瑶一阵紧张，严阵以待地虚扶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怎么怎么，发型乱了吗？我花两个小时打理的！乱了我现在不会梳啊……”

专程去高价做的造型，要是在临上台前垮掉，徐瑶真是要欲哭无泪。简升摇摇头，将手收回来，仔细地抚平她礼服裙上出现的些许褶皱。

“瑶瑶。”他问，“之前每次我有重要的场合，比如讲座、颁奖礼、公开课，和你分开之前你都会帮我调整一下领带，为什么？”

徐瑶一怔，她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简升问了，她也就顺着思考了一下：“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别人都这么做吧？看的小说啊电视剧啊……我之前也没谈过恋爱，第一次有老公，自然跟着经典教材学嘛。后来做着做着，倒是有了一些自己的感悟，逐渐就变成了习惯。”

“什么感悟？”

这个啊。徐瑶眨了眨眼，无意识地唇角微弯：“大概是一种安心的感觉吧？大家都说夫妻一体，不过并不是所有时候，都真的能共同进退的，肯定无法每次都站在对方身边。”

其实简升已经相当端和稳重，行事缜密，并没有很多让她担心的时候，更多的是无法站在身边的恋恋不舍。简升参加的很多场合都是学术领域高端艰深的会议，她对此两眼一摸黑，不可能跟去，有时候只能透过照片遥想他获得的光环加冕，为此与有荣焉。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有这样的一个接触，总觉得是把自己的期许和祝福传递过去了。虽然没法时时刻刻共进退，不过你亲爱的老婆永远和你心在一起。”

简升莞尔，也朝她眨了眨眼。

“我也是。”他说，“虽然只能在台下看着你领奖，不过你亲爱的老公永远和你心在一起。”

徐瑶的唇角止不住往上翘，手指在唇上压了几秒，欲盖弥彰地看看左右，而后闪电般靠近，将带着口红印的手指在简升唇上飞快地按了一下。

大着胆子过来撩拨，又怂得很快。手指风一样掠过来又掠走，快得简升都来不及回味，就见他可爱的老婆红着脸，提起裙角，笑眼弯弯地溜之大吉。

“我补妆去啦！一会儿见！”

真的蹭到了吗，还特意去补妆。简升好笑地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背过身后从旁边的长桌上抽了张纸巾，看着像是在擦拭嘴角，手指却先于纸巾探上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今天选的口红不怎么掉色，徐瑶拿着手包来到洗手间，象征性地补了一点，而后对着镜子，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她在心里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抱怨：她老公怎么回事，嘴这么甜，人这么会，说得还该死的真诚。怎么办，有种她准备的浪漫告白还没上演就输掉的感觉！可恶！

这么拉仇恨是不是不太好，她要是跟工作室的那群人这么说，怕不是当场就被口粮吃到撑的柠檬群众们压住，进行正义的围殴……徐瑶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努力压住自己的唇角，试图不把自己的事业爱情双丰收这么明显地挂在脸上。

她还在优哉游哉地给自己开着小会，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洗手间门口进来了一个人，让她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就完全僵住。

早知道会碰见这个人，她刚才哪还用劝自己。徐瑶在心里无声地咧了咧嘴，带着点自嘲地自我打趣一句，疏无笑意地将口红放回手包里，洗一下手就要出去。

徐冉来到她旁边的洗手池前，将手探到感应水龙头下，在淅沥的水声中轻笑一声。

“很得意嘛，脸上小人得志的样子真丑。”

徐瑶神情淡淡，并没有被她用一句话激起怒意。她甚至没有任何回应，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洗完手后在烘干机旁吹了一下，然后就要提着裙角出去。

徐冉唇角弯着，轻飘飘地道：“装得倒是挺太平，怎么，姐姐站在你面前都不叫一声吗？”

徐瑶视若罔闻，步履镇定地向外走，走出洗水间，一只脚踏进通向宴会厅的走廊里。

一步，两步。

走到第三步的时候，徐冉说：“画漫画开心吗？现在事业上也算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就，不该感谢姐姐当年及时帮你排除你不合适的职业方向吗？”

徐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你在设计上，真的没什么天分。”徐冉眸光闪动，看着她的视线中满是恶意，偏又笑得一派甜美，透出令人作呕的虚伪，“当年老师同学难免拿你和我比较，都说你的设计太跳脱，不符合主流大众审美，不如我的设计讨巧妥帖，在成绩上从来都是被我压一头。”

徐瑶定定地看着她，忽而扯扯嘴角，摇了摇头。

“真是时过境迁。”她颇有些感慨地说，“现在听到你说这种屁话，我心里竟然挺平静，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看来这几年我是真的过得很幸福，人在生活美满的时候，果然会变得宽容又温和。”

徐冉笑容微敛，徐瑶很轻地啧了一声，露出怜悯的表情。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作品很好，其实却是靠着偷我的作品拿了奖，那你显然应该怀疑一下自己的眼光，自我感觉太良好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今天过来拿奖的，请问你呢？设计师徐小姐？”

徐冉听着她的话，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她优雅慵懒地双臂环胸，抬眉看着徐瑶，轻轻笑了。

“我算是来受邀观礼的吧。”她温声道，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

“看看终于找到个眼瞎金大腿老公的菟丝花是怎么心安理得上台领奖的？又或者问问评审团，有黑历史的人怎么能评上这么重要的奖项？”

徐瑶知道自己不该生气的。

不该跟这种女人计较，不该受她言语挑拨，不该明知道她是故意来气她的，依然朝坑里跳。

但徐瑶还是怒火直冲天灵盖，结结实实地被气着了。

徐冉可以针对她，可以不要脸地去和评审团举报。但她怎么敢质疑简升的眼光？！她也配？！

徐瑶大怒：“你才眼瞎！谁给你的脸说我老公坏话？！”

……重点是眼瞎金大腿老公那句话吗？她起码还肯定了简升是金大腿呢。徐冉一顿，徐瑶却明显被气狠了，从刚才的一派养生平和骤然变得怒气上涌，终于有了几分之前的样子。

这份时间跨度极长的怒火烧穿她幸福平静的生活，烧得她大动肝火。徐瑶下意识左右四顾，想找个什么东西抄在手上，照着徐冉的脸来一下。入眼处一无所获，她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当机立断地脱下自己的一只高跟鞋拿在手上。

在要不要走回洗手间，把高跟鞋砸向徐冉的问题上，徐瑶靠残存的理智犹豫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忽而听到简升的声音响起。

他说：“瑶瑶，别弄皱裙子，过来。”

徐瑶：“……”

徐瑶深吸一口气：“好的老公！我来了！”

怒火一秒钟熄灭了。徐瑶提着裙角朝老公跑过去。来到简升身边的时候，看到简升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徐瑶拿着一只自己的高跟鞋：“……其实这个都是误会，那个，我的脚它想要透透气？”

简升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拿过她的高跟鞋，说：“抬脚。”

徐瑶无声地张了张嘴，又闭上，默默地稍稍抬起白皙的足面。

简升单膝蹲下，一手拿着高跟鞋，一手托住她的脚，垂着眸，为她将高跟鞋妥帖地穿好。

“生气了？”简升轻声问她。

徐瑶默默地摇了摇头。

“……现在不气了。”

其他人没那么重要，看到你就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