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1)
他好像是死了,脸上仍然带着笑意,触手十分坚硬冰冷,仿佛寒冬腊月握住东北户外的铁栅栏。倒下之处的青石板没有血,身体上也没有伤口,要不是我的剑掉在一边,我真要怀疑自己刚才扔了个空气。
法道还在忙乎,把李明珠怀里的东西都翻出来,在地上一一摊开。我刚看到一把碎银子,一个黑色令牌,几张折起来的棉纸,就被清敏师弟一把拉住。他颤巍巍地说:“师兄,我怕。”
“他都死了,你怕什么?”
清敏师弟抖着手,慢慢举到我面前。揭开李明珠的衣领,将他上身袒露出来。
我眨眨眼睛,几乎想揉一揉眼睛,以免再次看到幻觉。
衣服下已经没有身体了,所剩不多的部分也在一点一点散落消失。衣服的黑色内衬里落满了星星点点的粉尘。我想伸手去摸,手背一痛,被一块碎银子砸中。低着头整理李明珠东西的法道头也不抬地说:“别摸。”
银子砸中我,又掉在衣服上,在粉尘里滚了一小圈,表面迅速鼓出很多气泡,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气泡转瞬破裂,下面又涌出新的气泡。迅速缩水消失,变成了一层新的粉尘。
“这怎么弄的。”我敬畏地说。
法道终于将所有东西都铺好,说:“你看不出来?”
除了妖法邪术,我也想不出别的理由。魔教之所以成为魔教,是有原因的。清敏师弟还在拉着我的袖子,我拍拍他手背,问:“你怕什么?这人已经把自己炼化了。再也不会复生。”
清敏师弟凑到我耳边,说:“师兄,他是把自己……炼化了?”
我随意点头,去摸令牌,被法道一把拿走,自顾自地在月光下观看把玩,只好顺便摸过绵纸,回答师弟:“肯定是,不然呢?”
清敏师弟窃窃地说:“如果清明师兄也变成这样,该怎么办……?”
真有正事,我再次怀疑清敏师弟暗恋清明。
不知道李明珠和段星洲是什么关系,这个炼化之法是不是人人都会,更不知道抢走《清净三书》的两个女子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魔教已经分裂过一次,现在又分裂成这样,居然还是掣肘我们,原来的盘子真是够大的。
我没办法和清敏师弟解释清明师兄不仅没有化成灰,而且以后也不会化成灰,便展开棉纸逃避话题。月光溶溶,照得明亮清楚,秀气的字体,让一张破纸蓬荜生辉。
施言写着:“十三卦,大凶。迷途当返,未雨绸缪。欲草蛇灰线,前后却难以呼应,不可得。”
我一松手,棉纸飘落下去,正巧落在粉尘上,在把玩令牌的法道大吼一声,扑上来抢,已然来不及。棉纸落在粉尘上,立刻被烧出一个大洞,辗转几下,化为乌有。又是一阵清风,粉尘随着风飘向远处,我怔怔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粉尘将青石板烧出一个小洞,让施言为我写这个签的情境又浮现了。
如果还能回到少年,我又有现在的记忆,是不是就会变得勇敢。
又或者人在面对真爱的时候,第一感觉永远是自卑。
吵闹声将我拉回现实。我眼前突然冒出金星,被人在后颈上锤了一拳,一抬头,法洁道友和法道都看着我。法道满脸胀得紫红,喘着粗气,而法洁道友好整以暇地收回手,从法道手里接过令牌,端详片刻,递给我,问:“清光,你还记得这东西吗?”
我本想接过,看到这两人的表情,没敢伸手,就着她的手看了看。令牌是黑色的,沉甸甸的,用银线镶着两条花边,开枝散叶,做工颇细腻,正中三个大字天一坛,更是龙飞凤舞,银钩铁画。
好看是好看,但我没见过。于是我摇头。
法洁道友收起令牌,淡淡一笑,谨慎地坐在没有粉尘的青石板上,说:“现在我终于有点相信你那些失忆的胡话。你为什么烧掉李明珠随身带的纸?”
我艰难解释:“我不是故意的,那是他抽的签……”
法洁道友略带讥诮地笑一笑,说:“还是爱抽签啊,那么签里写了什么?”
我定一定神,说:“大凶。”
法洁道友对法道说:“你把傀儡瑶拖过来,用粉尘化了。”法道领命去拖傀儡瑶,而法洁道友坐在原处,注视着李明珠的遗物,一样一样仔细地看过去,神态竟然有些追思。
此时李明珠的身体已经化得干干净净,法道将傀儡瑶放在李明珠的衣服上,先化成粉尘的是她的黑发,粉尘落在她的脸上,不断地烧灼出小小的坑洞,傀儡瑶的四肢随之颤抖,像是尚未死透的活人。
傀儡瑶的身体炼化得比李明珠慢多了。我们默默地注视着粉尘一点一点积累。夜间的风像是变大了,粉尘在风中轻舞。法洁道友举起手,试图用袖子挡住风,然而风还是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将青石板烙印出一片麻子。
有脚步声接近我们,清敏师弟最先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去看,又跑回来说:“是兵士,好像是守夜的那些,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李明珠的消失果然让麟儿城重新回到正常的方向,如果让兵士看到我们在这搞鬼,多半会把我们当成魔教抓起来。法洁道友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秀眉微蹙,说:“那我们就要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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