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树木光秃秃地林立在寒风之中,地上的绿草褪去了勃勃生机,土地呈现出贫瘠而荒凉的景象。
从头部外伤开始好转的第二个星期起,季母就给季念找来了每一门科目的家教,尽管是在病房,也照常不误地监督着他。
倒在血泊里的那个季念,好似在季母陈芸记忆力已经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对这段时光只用来养病,而没有学习的遗憾与感叹。
季父偶尔一两次出现在病房中,也几乎都是沉默的。他眉头紧皱的纹路与不动声色的凝视,仿若让季念又回到了那些备受压迫的日子。
被七科老师围着转,全身疲惫无力,脑袋更是转不过弯来。望着笔下勾勒了好多个红叉的卷子,一时间,意识开始恍惚。
他在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的未来,怀疑所有的一切。
第二名,这三个字眼就像是一把利刃,剜在心头,割裂出一道道刺目扎眼的红。
自我否定比外界重压来得更加可怕。
从护士台经过的时候,季念偶然看到了上方屏幕里播放的一则新闻:某高级中学的一名高三学生因前不久考了全班第二,受不了打击,选择了跳楼自杀。
就像是心被挖走了一块,季念能确确实实感同身受那位高三学生的心境,因为此刻的他也在煎熬着……
梦魇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诡谲,笼罩在心头的不是雾,而是绝望。
子夜惊醒,更是难熬。
痛苦无法纾解,索性他就开始咬自己,手臂上烙下了深深浅浅的牙印,他还会不受控地
把胳膊抓得红痕满满,鲜血淋漓,甚至差一点就站上了窗台……
终而在某一天的下午,季念在母亲的絮絮叨叨中昏迷了过去,大脑的轰鸣声就像是永动机一样片刻不停地嗡嗡作响。
像是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僵硬的四肢被人桎梏住,呼吸在刹那间也近乎停止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季念只记得那天早晨的阳光刺眼发白,晃得人什么也看不清。
继而他就被送去了精神心理科,迷迷糊糊地回答了许多医生的问题,失神状态下,他甚至都不记得到底说了什么。
家教也没再出现,只剩下他形单影只的身影。
一纸诊疗判定书下来,中度抑郁症。
像一剂强心剂刺入了陈芸和季琰的血脉之中,握着诊断书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季念会变成这样。
造成病症的原因是复杂的,造成的后果更是影响久远的,而治疗更是举步维艰。
经过冗长的商议,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陈芸和季琰选择了季念办理休学,好好接受专业治疗,自此病房也从脑外科转到了精神心理科。
季念视野里成了一片暗淡。窗外的景致跟着也天翻地覆。
初冬微凉的寒风袭来,季念却丝毫感觉不出冷意,也许这才是适合他的温度。
而在一个周六的下午,他站在走廊尽头,看见了某个特定的熟悉人影。
女孩手里提着两箱核桃,站在护士台前边。
微扬的马尾上面系着根深蓝色的蝴蝶结丝带,穿着羊绒的褐色针织连衣裙,遮盖到膝盖左右,黑色的打底裤衬得小腿纤纤。
嘴角的笑意很深却也很轻盈,像缥缈飞絮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人心上,引人心口微动。
璀璨得如一颗宝石,熠熠生光。
季念的身影隐在半明半暗中,原本他是打算去医院散散步,可没想到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她。
片刻愣怔,口袋里手机的一声振动把他拉了回来。
是苏纯淳给他发的消息:“你去哪了。”
指尖在输入框里稍稍停留了下,最终还是控制住了。
界面再往上翻动,是苏纯淳这几天断断续续给他发的消息:
“我考了全段一百左右,是不是很厉害,照这样下去,我就要赶超你了。
“我吃学校食堂都吃胖了,你医院的伙食好吗?”
“你休学是想怎样?”
“再不回我消息,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你惹到我了,明天就去医院堵你。”
“补品好贵,等我攒够了钱给你买好不好,先吃箱核桃压压惊好不好?”
以及最后一条:“你去哪了。”
她发的每一个字,他都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只是没有回复。
实际上,他是不知道如何回复。
眼底有浓重的暗色翻滚而过,在苏纯淳视野漏洞之处,他不多做停留,转身重新进了电梯,阖上了门。
将她与她的一切,阻隔在自己之外。
他想,他还没做好准备如何去面对她。
休学,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
周六从补习班回来,苏纯淳就直接去了买补品的商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些补品价格高昂得实在令她无法企及。
权衡之下,她只好拿着可怜兮兮的生活费去超市买了两箱核桃。
反正都是补脑,功效估摸着应该也差不多。
买完后,出租车一溜烟就到了医院门口。
说实话,这个地方她的确不愿意多来。
脑海里藏着太多有关于这里凄怆的回忆,她不愿意撕开,更不愿意像个废物一样,只知道哭,就算泪水再汹涌,也换不回她的母亲。
可似乎,她能做的又只有哭。
踏进里面的那一刻,鼻尖的酸意就往上冒。她赶忙捏了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脸上保持着惯常的微笑。
脚尖踏着盈盈的步伐,她直接走到了上周来过的护士台处,询问着季念的病房号。
只不多得到的答案却没那么尽如人意:季念的病房空了,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像是被人拧了一下胳膊,痛意蔓延,身体阵阵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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