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垦韭菜地（二十三）（2 / 2）

“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公平而已，我能理解你心底的不忿。”

他的声音在充满回响的嘈杂背景中算不上响，却像鸩水般漫上底线，严丝密缝地入侵。

“有些人可以生来就拥有健康的体魄，有的人却连来到世上的资格都要拼命争取……你日夜苦练想要成为最强武士，你的弟弟生来拥有战斗天赋，却宁愿碌碌无为。”

“多么讽刺，你们之间差的明明只是天资。”

无惨叹了口气，好想真的这么惋惜似的。

继国岩胜沉声道：“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讽刺挖苦我一番？没想到堂堂鬼王还有这样幼稚无聊的爱好。”

无惨惊讶道：“我怎么会讽刺你呢，我是来帮助你的啊。难道你不想弥补上这样的差距，在公平的前提下胜过继国缘一？”

继国岩胜一怔。

“无惨！休想动摇军心！”

“岩胜，不能听他的话！他在骗你！”

队员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全过程，在旁大喊。

继国岩胜回神，大怒道：“滚开！满嘴谎言的恶鬼！我本就比缘一那个没有决心的家伙强，打败他是迟早的事，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可他没有否认与缘一一决高下的说法。

“时间？”无惨大笑起来，笑声骤停，他的眼神仿佛带出阴风，反问道，“你确定你有时间？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些开了丑陋斑纹的人，都活不了几年吧？”

继国岩胜呼吸一窒。

开了斑纹都活不过二十五岁，他必须在几年时间里胜过缘一，成为最强武士。

一阵没来由的恐慌涌上心头，他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

“无惨！你把我们当什么？只要能杀了你，活不长有什么关系！”

“对！只要能杀了你，就算老天立刻收走我的命也无妨！”

“我活着一天，就是为了报仇！就是为民除害！”

“鬼杀队的人才不怕死！”

继国岩胜的思绪混乱，地牢里吵得他太阳穴疼，他的心跳疯狂加快——

不是这样的！

他和这些人不一样！

他不怕死吗？武士当然是不怕死的，可是他还没有成为最强武士，他不能死！

仿佛在应和他的心跳，无惨走近牢柱，这个距离，倘若继国岩胜暴起还是有机会伤到他的。

有人惊喜道：“岩胜！就是现在啊！”

“岩胜？你在做什么？”

继国岩胜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无惨敲了敲牢柱唤回他的神魂，在对方迷茫的眼神里，傲慢如指引的天神。

“成为不死者，拥有最强的天赋，和你弟弟来一场公平决斗，这样不足以实现你的理想吗？”他的声音低缓磁性，“选择我，我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理想。”

继国岩胜的声音沉得仿佛来自地狱。

“…好。”

地牢里的声音一滞涩，接下去是更猛烈的呐喊。

“岩胜？你在说什么？”

质问声不绝于耳，继国岩胜却面不改色。

无惨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取血给了这个男人。片刻，地牢里传出了痛苦的嘶吼声，听着这样的吼叫，无惨迈着优雅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洋溢着脏腐味的地牢。

一出地牢，有个人在尽头等他，月光照亮了那张冰霜般的脸，眼睛如被水洗过，眼角泛着淡淡的红。

没来得及说话，先一阵咳嗽。

无惨难以觉察地皱了皱眉，一眨眼就移到叶辅之身侧。

“你来做什么？”

叶辅之冷笑，“我倒是想问你，你来做什么？平时一副贵族大老爷的做派，看不出还挺亲民，跑来视察囚犯？”

无惨警觉地离他远了两步，但看见叶辅之一阵风就能刮跑的样子，又暗暗挪了回来。

“继国岩胜变鬼，可没有人逼迫他。”

叶辅之反手就想打无惨，却被男人一手握住手腕。他一怔，因为失血与虚弱，他的体温居然还没有无惨高。

两人离得极近，无惨稳稳地抓着他的手，猩红的眼底映出他苍白不驯的神色，仿佛垂死挣扎的猎物。

可是，无惨没有杀意。at力场毫无反应。

叶辅之略局促地垂眼，避开了对方冷血动物般的视线，但无惨没有放开他的手，华美低磁的声线漫不经心地响起：“叶辅之，你在生什么气？”

生气……

他当然生气，叶辅之骤然抬头，瞪着无惨道：“你钻语言漏洞，蛊惑他人变成鬼，你问我为什么生气？我看你是忘了当初怎么被鼬的幻境惩罚……”

“我说了，你太低估人的欲望了，”无惨的话令叶辅之一愣，男人抓着他的手，不容他逃脱，“我设计别人，把人变成鬼，你不高兴，这回我给了对方选择，他自己想变成鬼，你又不高兴。所以你在气什么呢？我天真的叶大人。”

无惨的语声发冷。

人变成鬼，就相当于变成了只有本能的野兽，他们抛弃了生而为人的良知与道德，从走向文明的道路上直接坠落。

可是，有的人没有办法，变成鬼后仍具备一颗人类的心，比如小五与小萍。

有的人，却甘愿为了私心堕落成鬼。哪怕他们有着人类的身份，心却与鬼无异。

因为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望做任何事。

这才是为什么无惨认为，要么把鬼杀队全灭，要么，以绝对的力量控制他们，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办法。

无惨放开叶辅之的手，缓和表情，说道：“他们就是这样的人，能为我效劳，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只要让这些奴隶好好做事就行了，作为恩赐，我也会给他们一些好处，仅此而已。这与你的赚取工分换得酬劳有什么区别？你何必生气。”

他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根本没将已经成为他身下的新生鬼放在眼里，好歹那也是个超级打手啊……

叶辅之憋了一口气，怒极反笑，“哦，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没把我也变成你的奴隶？”

无惨脚步一顿，面上微微流露恼怒之意。

“你和他们当然不一样！”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能在对方眼中看见自己愕然的脸。

无惨很快又说道：“强者有着绝对的制约权，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你现在应该想想该怎么对付竹内的不速之客，他可是有着与你不相上下的能力，而且，还是个疯子。”

他的语气很快恢复了自然的轻蔑，“你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和我生气。”

叶辅之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比起孟霜南，无惨你才是疯子。

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