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祭4（2 / 2）

缸内失去了所有光源，雨顷刻之间滂沱，瓢泼般砸在石板上噼里啪啦地响，但很快李萧何发现这不只是雨，还有土块坠落的闷响——他们要活埋他？！

震惊连同彻骨的恐惧瞬间布满全身，李萧何脱力颤抖，仿佛四肢百骸都被人抽光了血液，只余过分强烈的情绪。这是和平法治的时代，李萧何见过一些意外，看过许多新闻，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身经历这种愚昧又可怕的杀人仪式。

心跳猛地漏了几拍，又急速搏动起来，李萧何回过了神，“啊啊！”大叫着在缸里乱撞，又用头去撞石板盖，大缸却纹丝不动，缸里的空气反而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变得稀薄。

“你不要怕呀。”孩童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近在耳边，“你死了就可以跟我一起玩了。”

李萧何后背瞬间僵直，嘴里发出憋屈的呜呜声，这里头太黑，看不到小鬼在哪，但小鬼出手拔掉了堵在他嘴里的鸡，口水混着血溢出来一点，李萧何顾不得下颌酸痛，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杀人了！快来救命啊！天哥！”

小鬼是鬼，没有实体，不知停驻在哪个位置，他安静地注视着李萧何喊了一会儿，才纳闷地说：“鸡腿多好吃呀，你这个还连着那么多肉呢，你为什么不要？”

泥土洒落的沙沙声与磅礴的雨声不绝于耳，李萧何听着小鬼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你说最爱吃鸡腿，却只吃过一次……你是被活埋死的？”

小鬼沉静了片刻，说：“我不记得了。”

李萧何换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活埋我？”

小鬼这才恢复了活力，嘻嘻笑道：“因为你跟我一样啊。我们都要玩游戏。”

呼吸越来越困难，李萧何眼冒金星，手脚最后的力气也用尽，终是没法继续呼救了，他斜靠在缸壁，意识浮浮沉沉仿佛脱离了身体，没入一片迷雾之中。

迷雾中水声潺潺，某个女人哽咽着求饶：‘村长，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他还那么小，换我去！我去可以吗？我心甘情愿的……’

求饶声有些模糊，好像隔着有些距离，紧接着年迈的男声回复了，大概是村长吧，李萧何感觉自己的位置变高了些，像是靠在某个人身上，随着这个人垫脚而增加了高度。

‘红雪，你大儿子能当新桥的梁柱是他的福分啊，你怎么不懂呢？道长好不容易才算出来的八字，村民们也都同意了，你别犟，想想还在喝奶的小儿子。’

女声又哭起来，村长恨铁不成钢地又说：‘你大儿子身体不好，能不能长大都难说，不如让他下去，以后小儿子生活读书讨媳妇就有村里全包了。这年头，这么好的事你说哪里有？人生在世就没有事事如意的，你听话，就还能送你大儿子最后一程，不懂事，大家伙现在就把你送回家去！’

话音结束，周遭一切都成了杂音，像收音机遭了损坏。片刻后，女人的抽泣哽咽声再度响起，并越来越近，眼前的迷雾破开一道口子，露出了女人温柔哀戚的脸，她的悲伤凝成泪水，漫湿了姣好的脸蛋，又蒸发出来，融入了这铺天盖地的水雾之中。

她轻轻抚摸李萧何身旁什么人的脸，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说：‘大宝，妈妈跟你玩捉迷藏好不好？’

大宝说：‘好啊！我就躲在这个大缸里吗？’

李萧何联想到小鬼之前留下的对死前环境的描述，还有自己现在的处境，好像突然明白了很重要的东西。

幻象中，女人点头，咬着唇瓣隐忍，几乎把自己咬出血来。她最终笑着从芭蕉叶包里取出一根金黄喷香的鸡腿——特别香，太香了，李萧何感应到某种不属于自己的强烈饥饿感。

‘你乖乖待在这里，吃完鸡腿妈妈就来了。’

‘好，你一定要来哦！’

迷雾再次遮挡视线，李萧何重新体验了一次大缸被盖上的流程，然而他感觉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吃到鸡腿的喜悦和玩游戏的兴奋……

李萧何还想再看清楚一点，现实中的混乱打斗声把他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恢复了点精神，听到闫天的嗓音似有似无地穿透盖板：”外卖仔，在不在里面？“

李萧何一个激灵彻底清醒，顾不上别的了，连忙应声：“在！我在！快救我出去！”石板被挪开，倾盆大雨陡然变得无比真切，李萧何从头到脚迅速湿透，他挨着大缸使劲扑腾，总是因为太滑了站不起来吗，缸底很快有了积水。闫天右手举着木棍警惕周围的村民，腾出左手抓住他的手臂，稍一使劲，两人配合着给李萧何拎了出来。

闫天用小刀割开他手上的绳结，脚的部分由他自己解决。李萧何这才发现闫天脚边蜷缩着一个人，似乎是挨了揍，泡在泥水里哀哀喊疼却站不起来。

“全部让开。”闫天把蜷缩的人薅起来，木棍抵住他下巴轻轻敲了两下，“你们敢拦，我就敢砸。”

他演起混子也很有说服力，那十几个村民果然不敢再上前。李萧何大吸了几口气，亦步亦趋地跟着闫天走出了包围圈。

离开空地，上坡的路尽是泥泞，滑得要李萧何手脚并用，好不容易回到了土路上。

路边停了不少摩托车，都是那些村民的，他们并未死心，阴魂不散似的尾随到附近，不远不近地观望李萧何这边的情况。闫天不急着上车离开，他用棍子卡着“人质”的脖子，警示那些村民保持距离，顶着暴雨的喧哗交待李萧何：“把那些摩托全部推下坡！”

李萧何喘着粗气，片刻不敢耽误，正好强劲的台风助他一臂之力，土路又泥水混合特别滑，掀翻摩托省了不少功夫。

那些村民着急忙慌地去截自家车子，

闫天趁此机会迅速把“人质”绑住敲晕塞进车厢，带上李萧何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