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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府的一夜平静不同,东宫与五皇子府中,兵荒马乱。

两方府邸的谋士们熬了一夜,写出无数奏折,皆铆足劲儿想致对方于死地。

只是东宫的谋士们更忙些,因为穆如期不仅想要弹劾穆如归,还想将五皇子顺势拖下水,一箭双雕。

他绞尽脑汁,总结穆如归和五皇子近些年来犯的错事,找不到就瞎编了一气,命人全数加在奏折里。

其间,有谋士试探道“殿下,九王爷身边从未有过姬妾,是否要再派人去王府中探探虚实”

“不必。”穆如期把玩着酒盏,醉醺醺地拎起面前的奏折,“九皇叔是什么样的人,孤能不知道”

“不就是个”他剩下的话都化为了酒嗝。

小太监从一旁跑来,扶着穆如期的胳膊,好言相劝“殿下,该上早朝了,让奴才扶您更衣吧。”

“对对,更衣。”穆如期摇摇摆摆地站起身,倚着小太监向屋外走去。

皑皑白雪映着刺眼的天光,满地流淌着琉璃般璀璨的光华。

穆如期被冷风一吹,清醒了大半“什么时辰了”

“殿下放心,未到卯时,五皇子殿下那边还没动静呢。”

“未到卯时”穆如期眯起眼睛,将腰间腰牌取下,递到小太监手中,“为确保万无一失,你拿着孤的腰牌先行入宫,将奏折交给长忠,务必确保父皇最先看到的奏折,是咱们东宫递上去的。”

小太监领命,捧着太子腰牌,小跑而去。

“殿下,臣还是觉得此事蹊跷。”

正是穆如期觉得万无一失之际,谋士中,居然有人敢泼他冷水。

“你算个什么东西”穆如期不耐烦地回头,见阻拦自己的,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于是连讽刺都懒得讽刺,揣着手,居高临下地睨过去,“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妄议朝政”

“臣虽年幼,但还请殿下听臣一言”

穆如期懒洋洋地站在门前,并不在意谋士的话,笑着调侃“孤居然需要一个小孩儿出谋划策”

谋士涨红了脸,在下人们的哄笑声里,硬着头皮道“殿下,秦皇后是臣的姑母。”

“母后”穆如期脸上的笑意顿了顿,目光

再次落在谋士身上时,只剩轻蔑,“秦氏一族衰落至此,也不是没有缘由。”

秦氏乃当今大梁最大氏族,曾倾全族之力,将穆如期推上太子之位。

穆如期并非不懂投桃报李之辈,但他犹记,前世,穆如归造反时,身边曾有秦氏族人出谋划策。

秦氏并非他穆如期的秦氏,而是大梁皇族的秦氏。

他们可以推他上王位,也可以辅佐旁人,将他从至高之位上拉下来。

他不过是他们弄权的一枚棋子罢了。

穆如期循规蹈矩地过了一辈子,下场凄惨,如今再也不愿受任何束缚。

他看秦家人,只觉得厌烦。

是他没有真龙天子之相,让秦氏一族早早另寻他路,还是秦氏觉得九皇叔登基,就能保住秦氏满门百年基业

当真愚不可及。

穆如期懒得再与秦氏虚与委蛇,挥手让下人将谋士带走。

被穆如期三言两语打发的秦轩朗,涨红了脸,在下人的哄笑声里,“噗通”一声跪下“殿下,九王爷与五皇子殿下并无深交,他怎么会将怀有自己骨血的姬妾送到五皇子殿下府中”

“是何人告诉了您这样的消息臣建议严查”

秦轩朗的怀疑不无道理,只可惜穆如期自负重生一世,可掌握命运,不但不理会他的劝解,还当着一众谋士的面,将他赶出了东宫。

年轻气盛的秦轩朗从未受过如此羞辱,气得浑身发抖,将怀中纸笔全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

穆如期并没有意识到,前世在穆如归身边出谋划策的,就是他今日瞧不上眼的“乳臭未干”的小儿。

几乎在同一时间,骑着马的小太监从东宫的偏门疾驰而出。

五皇子府上同样闪出一道身影。

他们争分夺秒地赶往皇城,而在王府中的夏朝生睡眼惺忪地趴在穆如归怀里。

上京城的冬天总是很漫长。

夏朝生心里装着事,天蒙蒙亮就醒了。

他先将冰凉的手脚贴在穆如归的身上,再枕着穆如归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翻身。

朱红色的窗外,鹅毛大雪纷飞。

夏花和秋蝉似乎已经醒了,正在院中小声说话。

说的都是些煎药熬汤的事宜。

夏朝生听得舌根发苦,打了个哈

欠,把脸埋在九叔的颈窝里,慢吞吞地想,今日朝堂必定腥风血雨,他可不想九叔掺和进去。

于是夏朝生抬起头,不管穆如归醒没醒,直接将凉丝丝的手指贴在了九叔的面颊上。

“九叔。”他披着被子坐起身,软软地唤,“九叔”

穆如归无奈地睁开双眼。

夏朝生醒时,穆如归就醒了。

只是时辰尚早,加上夏朝生自觉地贴上来,他就不敢动了。

清晨时分,正是最敏锐之时,夏朝生温凉的皮肤宛若潺潺流水,隔着单薄的衣料,在穆如归的小臂上游走。

连呼吸都是浅浅的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于是穆如归心里的浪潮再汹涌,也只能化为暗潮,憋闷地翻涌。

“九叔,我们去玄天观吧。”夏朝生见穆如归睁开眼睛,立刻凑过去,“今日上京,不知道有多乱呢。”

他说话间,发丝垂落,穆如归的脸颊顺势泛起细细密密的麻痒。

“九叔,今日太子必定在朝堂之上弹劾你,我们不要趟这趟浑水,去城外清净清净,可好”

“九”他没得到回应,刚欲再开口,忽而红着脸翻身,缩在被子里,用一双泛着水汽的眸子望着穆如归。

穆如归轻轻吸了一口气,苦笑坐起,下榻前,伸手捏了捏夏朝生的耳垂。

他面色更红,眼神游离,支支吾吾半晌,蹦出句“以后可以。”

穆如归的目光瞬间炽热,精神抖擞地起身,在院中打了半个时辰的拳,终是等来了姗姗来迟的王妃。

夏朝生捧着手炉,裹着领口缝着银狐皮的披风,笑吟吟地走到穆如归身边,牵住九叔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走吧。”他看了看天色,“开朝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出城了。”

雪落无声,相依相偎的两行脚印很快延伸到了王府外。

“小侯爷。”夏花和秋蝉早已候在马车边,见夏朝生走来,连忙掀开车帘,想要扶他上车。

穆如归的动作却比她们都快。

他将夏朝生打横抱起,轻轻松松跃进马车。

“九叔,你的腿到底受了什么伤”夏朝生阻拦不及,再开口时,人已经坐在了马车里。

“小伤。”穆如归替他掸去肩头的碎雪,低声道,“没有大碍。”

夏朝生欲言又止。

若按照前世的记忆,九叔的腿的确并无大碍,可若当真如此,九叔是如何骗过了太医的眼睛

夏朝生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又意识到,自己就算重生一遭,也不算真正了解穆如归。

九叔的一生,他只经历了尾声。

夏朝生失落地垂眸,捧着手炉叹了口气。

穆如归心里登时一紧“朝生”

他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手炉上的花纹。

“我的腿当真无碍。”穆如归坐在夏朝生身边,攥住他的手腕,“只是”

“这是九王爷的马车”马车外忽然传来了喧嚣声。

想要出城,马车必得穿过上京热闹的早市。

“你们谁能看清,马车上挂着的,是哪个府邸的标志”

“的确是王府。我家侄儿在王府当下人,他和我说过,那个图案代表玄甲铁骑”

“呸,什么玄甲铁骑不过是通敌叛国的叛徒罢了”

“你胡说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吧九王爷与狄人暗通款曲,说是七日后,就会打开嘉兴关,将狄人放进大梁”

“怎么可能”

“你居然不信得,我就好心同你说说。这回九王爷回上京,带回来一个怀有身孕的狄女要不是陛下赐婚,这王妃的位置,小侯爷都得给她让路呢”

“还有此等荒唐事咱们大梁的王爷,居然要娶一个狄女为妻”

“自然有。九王爷素来性情凶残,离经叛道,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此言有理,我还听说,镇国侯府的小侯爷刚嫁进王府,就被九王爷禁了足,锁在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位兄台,我看你神情,像是不信我说的话那好,你跟我解释解释,若九王爷并未和狄人有所牵连,为何辛辛苦苦将一个狄女从幽云十六洲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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