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待到第二日下午，太阳已经隐隐有了下山之势，前头便有人跑到仙南院禀告李氏说四爷回了府，刚刚去了书房。李氏点了点头，见那前来报信的小厮离开院子便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春雀。

“你叫人去请柳姨娘过来，就说我院子里的小膳房做了几样精致点心，想请她过来尝尝，让她带上小谦，小孩子最是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富察府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府中一切都是有严格规定的。除过老夫人的院子和各苑嫡夫人的院子有单独的小厨房之外，其余所有少爷小姐以及姨娘们的膳食都是统一由各苑大厨房准备，而李荣保一家所居的南苑自然也是严格遵守的。柳姨娘为人不错，与李氏也走的近，所以以前的时候李氏总是请她过来吃茶聊天，这是府里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此番叫人过来并不会有人起疑。

柳姨娘来得很快，若说是她在等着李氏叫她过来也不为过。春雀在前头领着，掀开门帘引着人走了进来，而五岁的傅谦就在后面牵着自家额娘的手慢慢的跟着。小家伙小小的一个，跟在柳姨娘身边，只不过看起来脸色并不太好，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整个人也瘦瘦的，跟傅玉他们那身强力壮的完全是两个状态。

“来额娘这里。”

李氏看到瘦弱的傅谦心都化了，坐在榻前伸手朝着他招了招手，傅谦怯怯看了柳姨娘一眼，见柳姨娘朝他点了点头，这才慢慢的朝李氏走了过去。

“快把刚刚小厨房做好的点心端过来。”

李氏将傅谦拢进了怀里，好一阵心疼，春雀见此，拿了一块点心递给了他。

“几个月未见，小谦怎么瘦成了这副样子？小谦是你的孩子，即使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早便说过你要骨气一些，或者是有什么难过的一定要过来跟我说”

李氏心疼孩子，和柳姨娘说话也就重了些，柳姨娘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也实在委屈。

“夫人平日里事物繁忙，现在又有了九少爷，几个月的小孩子照顾起来最是忙碌，妾实在是不忍心来打扰……”

柳姨娘一向脾气软，有什么事情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一个字也不说。李氏看她那个样子也着急，正打算往下说就见另一个贴身丫鬟春艾走了进来。

“夫人，四爷身边的小厮说四爷今儿晚膳到林姨娘那去用。”

春艾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有些不屑，李氏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开口。

“你去拦下四爷，就说我亲手做了汤请他过来用膳。”

春艾点了点头应下，转身掀开帘子出了屋子。柳姨娘站在一旁全程没有说话，只是怜爱得看着自己的儿子傅谦，春雀看了一眼好像置身事外的柳姨娘一眼，默默退了出去，只剩下了陈嬷嬷在屋里伺候。

李荣保是在去林姨娘院子的半路上被春艾拦住的，柳姨娘知道之后在院子里气的连着砸了两个花瓶，吓得身边的小丫鬟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另一边的仙南院里，李氏和柳姨娘有说有笑好不热闹，二人闭口不提傅谦在膳房被打的事情，而小小的傅谦也不说话，只是乖巧的吃着自己手里的点心，看着两位额娘说话。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了春艾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李荣保过来了。春雀一直在外面候着，这会儿便挑了帘子让李荣保进屋，李氏和柳姨娘见他进来，赶紧起了身。

“爷今儿怎么忙到这么晚？这眼看着天竟然都黑了。”

李荣保一边听李氏的问话一边走到了榻边，伸手将傅恒抱了起来，路过柳姨娘的时候跟没看见似的，完全把她当空气。柳姨娘似乎也觉得自己在这儿有些多余，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可这会儿她也不敢插话说要离开。

傅恒被自家阿玛抱在怀里，好似听懂了自家额娘的话一般的探了探小脑袋朝窗外看。李荣保抱着逗了他两下之后便将孩子交给了陈嬷嬷，在桌子前坐了下来，这才看到了正半躲在柳姨娘身后的傅谦。

“春艾，叫人将准备好的膳食送过来。”

李氏回头吩咐春艾传膳，心里却对李荣保的不闻不问有些没底，摸不准李荣保的态度，而李荣保看了怯生生的傅谦半响才开了口。

“这是小谦？”

他似乎有些不敢认，也似乎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名字，或许可能是傅谦变化太大他认不出了，竟是叫名字的时候磕绊了一下。

“小谦快给阿玛请安！”

柳姨娘一直在旁边充当小透明，这会儿见李荣保好不容易将目光放到了自家儿子身上，赶紧轻轻拍了拍傅谦的肩膀让他往前走两步给李荣保请安。可傅谦明显是不常见到自己的阿玛，竟然是有些怯怯的，小眉头皱的深深的，颇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夫人，膳食准备好了。”

傅谦还没来得及走到李荣保面前给他请安呢，春艾就带着下人将膳食一一摆好放在了桌子上，李荣保见状也就皱着眉摆了摆手。

李氏原本就是有意让傅谦在李荣保面前晃一晃，这会儿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在意行礼请安的事情。而柳姨娘对于四爷不管不问的态度似乎有些不甘心，竟是大着胆子拉着傅谦走到了李荣保面前。

“爷，小谦好久没见您了，天天念叨着要见阿玛呢！”

柳姨娘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打算，竟是脑子一热在夫人房里贴李荣保，不过倒也是难得大胆了一次，别说是李氏，就连李荣保都有些惊讶。他作为阿玛，既然知道了儿子想见自己，自然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爱。

李荣保伸手将怯生生的傅谦拉到了怀里，谁知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见傅谦呲牙咧嘴的呼痛。

“这是怎么了？”

李荣保一听傅谦呼痛，当即皱起了眉。他伸手拉起了傅谦厚厚的衣服，这才发现小孩儿穿的棉袍早已经小了，原本该是半遮着手的长袖如今竟已成了中袖，小孩儿的手都冻得通红，而掀起袖子，底下竟然青一片紫一片的，看起来还有些吓人。

“柳氏，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这是怎么回事！？”

李荣保不知事情原委，不论青红皂白的就将柳氏训斥了一顿，柳氏委屈的不行，当即跪倒在了地上，而李氏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李荣保。

这件事本来就处处疑点，很多地方听起来很是牵强，比如说为什么傅谦会沦落到去膳房偷东西吃的地步？或者说为什么傅谦会被人打的满身是伤脸上却没有一点伤痕？可偏偏一向在外明察秋毫的李荣保回了府遇到后宅的事情，竟是半响没有开口，最终临了也只是派人去林姨娘那里叫她将南苑的掌管之权交还给李氏，其余的闭口不谈。

彼时林姨娘正在妆台前坐着，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气的又摔了两个花瓶。而她的屋子里就这么四个值钱的花瓶，一会儿砸一个一会儿砸一个的，最后彻底一个也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