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七月,蝉鸣嘒嘒作响。
阳光火辣刺目,大地被笼罩在一团光晕中,地面泛起烘烤般的热意。
正午时分,老旧的筒子楼里,正是一天中最热闹时。
饭香味,说话声,本地台的午间新闻交织着不知道哪家传来的叫骂声,喧嚣吵闹。
临江大院是当年的糖厂家属楼改建而成,十几栋筒子楼挨门抵户,经过多年日晒雨淋,墙壁风干脱落,孩童趣味涂鸦糊满了两面墙,四处充斥着岁月和时光的痕迹,破败而老旧。
院里住的都是当年糖厂退下来的老工人,彼此之间认识了几十年,虽是亲比远亲,但近邻之间矛盾也不少。
一楼两户的筒子楼,两家对门而居,生活气息虽浓,但隔音效果也极差。
头顶的摇头扇乎乎吹着,挂在阳台上的风铃摇摆了两下,发出两声清脆的碰撞声。
在屋里头酣睡的婴儿似乎听见了响儿,嫩嫩的拳头虚虚握了握,鼻翼轻颤,樱桃小嘴不自觉弯了弯。
纪兰把午食端上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屋里看了眼睡觉的女儿。
憨眠中的小婴儿似有所感,眼皮微掀,看了眼母亲,小拳头挥了挥,转瞬又闭上了眼。
纪兰轻笑一声,看向走过来的丈夫“那那好聪明,知道妈妈在看她呢,还睁开眼睛瞧了瞧。她可喜欢你给她买的小风铃了,每次听见响儿都睡得很好,一点都不闹人,乖得很。”
那大勇把汗衫脱掉,随手擦了擦身上泛着蜜般光泽的汗水,被晒得黑红的憨厚面容闻言露出一抹喜意,丢掉汗衫,他蹲在床头,用粗糙的食指戳了戳宝贝女儿嫩嫩的面颊“那那喜欢爸爸做的小风铃吗”
小婴儿握了握拳,似乎是在回应他。
那大勇喜得不行,满身疲惫一扫而空,忍不住又戳了两下“那那喜欢,等那那长大爸爸给你做一屋子的风铃”
“你轻点,待会儿闹醒了可有你好受的。”纪兰笑着拍了拍丈夫的肩膀。
“闹醒了我哄。”那大勇嘿嘿笑了两声,抓着闺女的小手轻轻摇晃,像个初为人父的傻爸爸,“闹醒了爸爸哄,爸爸的乖宝贝,乖那那,醒来吃午饭了
,小乖乖。”
纪兰笑着推了推她,指了指楼下。
隔音效果极差的楼道里,能听见“蹬蹬蹬”的上楼声和说话声,那中气十足还带着几分刻薄的中年女音简直响彻整栋楼“生儿子就是了不起啊,你看看有些人,仗着生了个儿子,整天待在麻将馆里不着家,家里屁事不管,连自己儿子也不带,你说这种女人娶了能干啥除了能生个儿子”
是婆婆赵春花的声音。
那大勇连忙起身,和老婆一起去厨房把剩下的饭菜端上桌,刚摆好碗筷,和五楼陈婆婆分道扬镳的赵春花就扇着蒲扇进了屋。
赵春花年过五十,五官寡淡略显刻薄,长着一张标志性的吊梢眼,满头银发不修边幅松松垮垮绑着,粗糙的手背像布满丘壑的老橘皮,身材瘦小,但精神矍铄。
一进门,老太太就拉着一张刻薄丧脸骂骂咧咧“陈老婆子那个老不死的,明里暗里就讽刺我呢,她媳妇不就给她生了一对孙子吗,神气什么养不养的大还是一回事儿呢,一对病秧子还当个宝,整天在我面前抖抖她全家的大屁眼子。”
纪兰不敢搭腔,给老太太盛了一碗粥。
那大勇有些受不了老娘那不把门的嘴,拉开椅子坐下,端起一碗粥,闷声招呼“妈,吃饭。”
赵春花一屁股坐在四角椅上,拿起筷子刨了两口稀饭,打眼又见床上的那旖睡得一脸没心没肺,越发感觉心气不顺,“啪”一声摔下筷子。
“整天就知道睡,比楼下那两个病秧子还能睡”
纪兰端着稀饭的手一抖,漏出来的粥烫到了手背,她忍住没吭声。
床上的那旖张了张小嘴,眼看着要哭,嘴一瘪。
“妈,那那才一个多月呢,才生下来的孩子哪有不爱睡觉的,睡得着才好,睡得着身体才健康,你看我们那那从生下来就没生过病,多省心啊。”那大勇知道老娘这是老毛病又犯了,说明白点,就是得了重男轻女的病。
“屁个都爱睡觉,你看看人隔壁聂家的就没有整天睡,你听听人家那小嗓子嗷的。”赵春花心念念带把的小子,越想越食不下咽,恍惚还真听见了隔壁聂家的带把小子在哭,“这男孩儿就是不一样啊,你听听这声儿
,多精神,多招人稀罕,这小嗓子嗷的,精神气可比床上那奶猫叫声听着舒坦多了”
“妈,那是你孙女。”那大勇不乐意了,什么奶猫叫声,他女儿嗷得也很精神啊。
“就是个赔钱”
“妈”一直没说话的纪兰握紧了筷子。
赵春花眼梢一吊,拍桌子“叫什么叫,等你给我生个孙子你再给我横”
纪兰脸色苍白。
“我就喜欢女儿,女儿贴心。”那大勇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脸一唬还挺吓人。
赵春花还想发脾气,但内心又有点怵生气的儿子,气得双手直抚心口,脸一拉,更显刻薄。
那家气氛凝滞,吃了一顿沉默的午饭,隔壁聂家的哭声也越发嘹亮。
期间伴随着争吵声,透过半开的大门无孔不入传入那家三代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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