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1 / 2)
夏初的夜晚,蝉鸣阵阵。
静颐园多水,夜里凉爽,在室外待着就格外舒服。
段止观弄了一壶酒抱着,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有星有月,适合吟诗作赋,饮酒排遣幽怀。
他来金国之后,为了避免把自己闲死,每天都会读书写东西,不过写了也没什么用,就算送回段国也没人听他的,最后大多是被他烧了。
但近日里,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爱走神。
有些时候是想到母亲的事,更多的,自然是想到那个住在隔壁院的人。
这些日子天气好了,那人就把他叫过去,教他之前答应过的防身武艺。这个年纪练武,也不求什么造诣,只是为了在力气有限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
学了几个动作,段止观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单挑街头小混混了。
在这个过程中,和那个人走得近了、谈得深了,许多往事便不由自主地被翻搅出来。往往带着强烈的情绪,现在回忆起来,不再是欢欣与悲伤,而都化作淡淡的酸涩。
这种不明不白的情绪积累多了无法发泄,人就想喝酒。
段止观倒了一满杯,仰头灌下。
他的酒量虽然一般,但酒品很好,喝多了倒头就睡,从不乱说话,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在这种地方喝酒。
才饮下小半壶,秦临就来了。
段止观皱眉,“不是前两天刚来过么?你还上瘾啊。嗓子疼,不想喊。”
秦临看了一眼桌上那壶酒,“你先把外衣脱了,把酒拿上。”
对于他随时随地脱衣服的要求,段止观早就习以为常。
他依言脱下外衣,拿好酒,见秦临将他中衣的衣襟稍稍扯开一些,然后把他抱起来往外走。
从门口的太监身边经过时,秦临笑着来了一句:“把你的酒拿好,别喝了。你都给喝完了,一会儿里边该不舒服了。”
段止观扯扯嘴角,说得跟他试过似的。
——不会真试过吧?跟谁试的?
算了,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秦临一直把他抱回房间,将他放在床上,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衣给他披着。
段止观专心系着衣带,懒懒道:“怎么今天改在你屋里了?这次想让我怎么叫?是被你揍一顿,还是被你……要不然你还像上次那样咬我脖子吧,疼了叫出来逼真。”
“一会儿想让我咬哪都行,先说正事。”秦临将一张折起来的信纸递给他。
段止观脸上一红,“哦”了一声,拿到桌上去看。
信是宋稂清写给秦临的,说段国想与秦国结盟,秦国已经答应下来派人商议此事,但实际上,秦国并非真心想结盟,只想在盟会上搞些小动作羞辱段国。
段止观看完抬头,盯着面前这人。
他给自己看这个干什么?
秦国要对段国不利,有人告诉他了,他告诉自己一个段国人?
自己现在是段国的皇子,又不是他府上的谋士。就算还在他府上,秦段两国之间的事他也会主动避嫌。
似乎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秦临浅浅笑着,解释道:“我不想两国再起冲突了。你写信回去,就说你从我这偷的消息,让段国要么做好防备,要么索性不去了。”
段止观把信纸往桌上一扔,“我不想管这事,我把鸽哨给你,你自己往段国写信吧,让你姐去说。”
“我姐的身份,说这个不合适……”
“反正我不想管。”
从来了金国之后,段止观做的全部正事就是写东西,大部分都没用上过,只有少部分让秦临送回了秦国,还没人听。
这是他的极限了。
现在让他把自己卷进去,以皇子的身份劝段国放弃会盟,这事太复杂,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他不想掺和。
他答应来金国,只是想做个混吃等死的质子而已。
脚步声停在身后,一双手臂圈着他的脖子,那人柔声说:“你要是累了,那就歇歇。这次你不想管,那我去,你慢慢来,不急。”
段止观不喜欢这个姿势,把他推开,淡淡道:“别管我了,你不明白。”
说着,他把桌上的酒壶拿过来,狠狠灌下一口。
那脚步声渐远,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他又说:“再给你看个东西。”
面前递来一个本子,段止观翻开,里头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政事,都是秦国的,但是又多又杂,看得出执笔的人下了很大工夫。
“之前写过很多送回去,他们一概不用。我就让宋稂清把近日秦国的新政写来,他们做什么,我便就什么事提建议,他们一直不用,我就一直写。”
“虽然我困在此处,在秦国也毫无势力,但我记得以前止观和我说过,说他过去的日子里那般不易都能有所作为,劝我不要屈服于眼前的困境,所以即便当下如此艰难,我也始终没有放弃。”
“可当时劝我那个人,为何成了这副样子……”
片刻静默之后,他轻轻补了两句:“我不是逼你,你若真不想做这些事,那就不做了。可我觉得,你不是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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