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番外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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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十年后,白钰和婉露的女儿降生。

是一只漂亮的九尾白狐,因着朱雀翎的缘故,眉心有一抹火焰印记,足腕以及尾端亦有红色被毛。能得来这个孩子,完全仰赖南袖的成全,白钰将刚出生的小小狐狸递于她,想让她抱抱。

南袖有些手足无措。

记得很久以前,现在想想,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她曾满心欢喜的要与婉露约为儿女亲家。现在婉露的孩子就在眼前,她竟莫名局促起来,她是如此笨拙,都不知该怎么怀抱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才算妥帖。

小狐狸隐去了真身,变作一个粉嘟嘟的小婴孩,她在南袖怀里静静睡着,沉稳至极,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成神后,越发冷漠的仙子,也不禁流露出一丝爱怜之色。

转而又念起自己腹中的小龙,满打满算也才过了十一年,还有二百八十九年的漫长孕期以生迎生,只有骨肉血脉的召唤,才能将孟阙唤醒复苏,重回她的身旁。

还有二百八十九年,还有二百八十九年啊,她才能再见到他

兴是看出南袖的落寞,倚在榻头的婉露忽而说道“神尊若是觉得烦闷,我和钰郎可以陪你打马吊呀”

“你们还要照顾月儿呢,”南袖将怀中婴儿交还于白钰,淡淡嘱咐道,“神族与女道仙的孩子,古往今来,可就这么一个,她身上的担子不会轻的,你们可要仔细照料。”

“我倒希望她别这么特殊,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好”婉露面带忧虑。

“别担心,我会保她周全的。”南袖不喜她蹙眉。

“神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婉露终是问出了这个困她许久的问题,“天地万物,你都不放在眼里,为何是我,一个刚得道飞升的小仙,得你如此青睐”

“因为你值得。”

留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语,南袖便抽身离去了,在出境青丘时,遇上了许久不见的妖王夜筝。自从白钰重归仙班,面上的妖纹便消失殆尽,夜筝则又重拾脂粉,于每日晨间,不厌其烦的仔细修饰她的面容。

紫衣女妖向她告礼“参见神尊。”

“你此刻出现这里,是要去山月居看望他们的

孩子吧”南袖问道。

“正是,师兄的孩儿,定是粉雕玉琢,漂亮的很”夜筝一笑,清润如风。

爱而克制,不追不执。两万年了,她披着妖孽的画皮,却也修出了一颗神心。

“既已放下了,何不去人间走一遭,重回仙籍”

“不了,”眼角眉梢的紫色光影张扬欲飞,昳丽无双的美人魅惑一笑,“做神的规矩太多了,你看看你,你都不爱笑了做一个妖精,自由率性,没什么不好。”

此言不虚,南袖的确是许久不曾笑过了,嘴角牵起任何一丝微弱的弧度,她都嫌累。

她没再说什么,而是径直离开了,今日算得婉露分娩便匆匆赶来青丘,都还没来得及用精血温养孟阙的灵息。

当年,她排干了归墟以外的海水,才寻得他的逆鳞,幸而及时,那龙鳞上还尚存他一丝灵息。为这一线生机,她用自身精血日夜滋养,为他重聚魂识,重塑仙身。

朗朗乾坤,天道轮回,饶是她神力无边,亦不能更改。

没有谁,逆天改命不需要付出代价;没有谁,能够逆行倒施违背天道的旨意。

包括她。

灏梵说,包括孟阙在内,天下苍生,都不过是她成神的垫脚石。是啊,只是垫脚石罢了,可是没有垫脚石,她这颗心,该何处安放

这世间的人,都怕她,惧她,敬畏她;再无人宠她,爱她,取悦她。她依然记得龙的眼泪有多么滚烫,四十六亿年,都不曾感受过这般熨帖恰到好处的温度。

说她执迷也好,说她疯癫也罢,孟阙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哪怕,哪怕要搬去那寂空深处的无上天,孟阙也是要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陪她清寒孤寡

取次花丛懒回顾,天地万物,我只有你了。

小龙出生的那日,也是孟阙回归的日子。

她甚至都来不及看看自己的孩子,她一整颗心都在牵挂着,卧龙山中的那枚青色龙鳞。将近三百年,她用精血温养,用灵力保育,那枚写有她姓名的鳞片,终于成全了她的痴念。

那日思夜想的人,正好端端立在繁花丛中,向她轻轻浅浅地笑着,他说“袖儿”

我回来了。

是啊,你回来了,取次花丛懒回顾,天地万物,

我只有你了。也只有你,再见如今的我,还能眉目含笑地唤我一声“袖儿”我知道,我就知道,天地浩大,只有你能待我始终如一。

是啊,你回来了真好,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好了

三百年,三百年的艰辛酸楚一时间统统涌上心头,独自孕育龙嗣的艰难,独自等待故人的心酸竟教她红了眼眶。

她本以为,她会笑着去迎接他的归来,这将会是她这三百年来,头一回一展笑颜,却没想到,竟是无端地坠下泪来。

她委屈,真的好委屈,而眼前这条龙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凭白的放任,放任她孤孤寂寂凄凄楚楚整整三百年

是的,他就是这样做人夫君,就是这样为人父君的,真是真是贪的个好便宜

红衣女仙蓦地背过身去,默默拭泪,直至陷入一个充斥着淡淡龙涎香的怀抱里。

她刚刚抹去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潸潸而下。

他早就知道,她天生与众不同。如今,她身上庞然的仙气,几乎要将他隔绝千里。

三百年来,他的灵魄被一点一点的重聚,他的感官在一点一点恢复,虽身处幽黑的洞穴之中,但已渐渐能听得一些人声吵嚷。

听来听去,听得最多的不过是“神尊”二字。

他可怜的傻麻雀,这三百年来,该有多么的寂寞啊

他从背后将仙子拥住,低眸轻吻她乌黑柔软的发顶,语带心疼“袖儿,别哭。”

你一哭,天地间的某一处,定要有一场倾盆大雨。

暴雨如注,悉数汇入他的心河,逼仄的心腔,满溢着属于她的悲伤。

他总是笨拙,招惹她哭泣落泪,属实不该。幸而今后的日子还那么长,他有的是时间,去弥补她这三百年,抑或她长达数十亿年来的委屈寂寞

别怕,不会笑了也无妨,冷情冷性了也无妨,心如死水了也无妨。

“袖儿,别怕,我在这里,”龙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了些,“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会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陪着你。”

红衣女仙沉默不语,任云卷云舒,任乱红纷飞,任那人身上好闻的香气将她温柔的包围。天地安宁,她走向了漫长修行的尽头,她的心停靠在这里,终终于于,

不再追问,不再执迷。

然而,孟阙曾一心向往的,一家三口温馨的生活并未如愿到来,南袖对万事万物的冷感淡漠,严重到远超他的想象。

对海的恐惧,是盘古为她设下的封印,如今,她已不再惧海,甚至一个勾手,就能排山倒海,翻天覆地

可这揭去的封印,似乎连同她的七情六欲也一并揭了去,小龙是她含辛茹苦,孕怀三百年才得诞下的唯一的孩儿,可她抱他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对自己的亲儿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呢

孟阙颇感无奈的同时,更多的是,深无穷尽的心疼。

他曾爱过的,那只感情充沛的,惯会感同身受的麻雀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她人在这繁华世间,心却始终飘浮于六界之外。

是啊,她是盘古的眼睛,她亲身看着,每一滴水珠是如何从冰川消融,如何历经曲折汇入海洋,再如何蒸发回到冰川;她亲身看着,每一粒砂砾是如何从山体崩塌,如何历经风吹雨打岁月磋磨,再如何慢慢化形为渺小;她亲身看着,一只鸟吃了一颗果子,种子随它去往远方,在一处完全陌生的地界落地生根,然后抽芽生长,然后枝繁叶茂,然后开花结果,然后又来了一只鸟。

如此循环往复,循环往复,她看了整整四十六亿年是啊,她早该腻了。

她曾被海困住,困在了瀛洲岛;如今她是被他困住,困在了苍龙阁。

不过,有时白钰和婉露会来岛上探望,带着他们三百余岁的女儿白惜月。这时就要辛苦清璇了,既要照看尚在襁褓之中的小龙,也得看顾正是顽皮年纪的月儿,如此,他四人才得片刻闲暇,能好好打一场马吊。

孟阙不禁暗自好笑,如今的南袖,饶是再如何的冷漠无情,这嗑瓜子和打麻将的爱好,倒依然保留着。这强烈而鲜明的反差,让人瞧着,竟莫名的可爱。

流年匆匆过,转眼间小龙满一百岁了,已会下地走路,还能软软糯糯地唤上一声“父君”、“母神”,久不见展颜的南袖终是不吝莞尔。

仙人的一百岁,换做人间年月,恰好一周岁,该是要举行抓周礼的。那天的苍龙阁里里外外都披红挂彩,格外喜庆热闹,白钰一家也到

场庆贺。他们的女儿又长高了些,愈发可爱娇俏,孟阙的心里开始盘算,要不结个娃娃亲

可龙嗣的孕育过程漫长又痛苦,婉露到底凡仙出身,月儿的仙根也并不十分稳固,若真是结合了,到时候吃的苦头只会比袖儿更多思及此,孟阙也便没了想法,只是将粉雕玉砌的小女娃抱在怀里好一番亲昵。

抓周的场地,设在了花叶招摇的繁若谷中,今龙子庆生,天气自然是极好的。太阳暖烘烘地晒在身上,熏得南袖有些困顿,她不由眯起眼睛。但仍是打起精神,想看看她的儿子,最终会抓出个什么结果。

孟阙自清璇怀中接过小龙,虽还年幼,但眉清目秀像极了他和袖儿,想必成年后,定是位举世无双的佳公子。孟阙满心欢喜,恰巧小龙对他天真一笑,他更是爱得不行,在那粉扑扑的脸蛋上轻啄了一口“儿子,去吧,挑你喜欢的”

言罢,将小龙小心放入,眼前那摆满了各种物品的圆形竹匾之中,随后退回至南袖身边,默默握紧了她微凉的手。白钰同婉露也立在一旁,皆是好奇这小男娃会抓个什么物件回来,只除了白惜月,她直勾勾盯住竹匾里的各色物什,也想去那竹匾里玩儿。

若非娘亲牵的太紧,她早就进去了

放在最前面的是一堆玉筹,小龙看了看,径直掠过了;抓起一侧的书籍,随便翻了翻,好像也没什么兴趣然而再往下走,便来到了一片很奇怪的区域。

可怜的小龙,抓起手边的一块老姜,懵懂的他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当即辣得哇哇大哭。

南袖的眉头微微挑了挑,但是忍住了。

好容易止住了哭泣的小龙,继续深入,摆在眼前的是一根大葱。他似乎有所防备,没有贸然舔舐,而是探出小鼻,谨慎地闻了闻当即呛得喷嚏不停。

南袖双唇紧抿,但还是忍住了。

不知打了几个喷嚏,小龙仍是坚强的继续探索着,咦眼前这圆鼓鼓像灯笼的小玩意是什么学聪明的小龙,是不闻也不舔了,径直将这团白色的“小灯笼”塞进袖中。

于是,南袖就眼睁睁看着,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贵不可攀的小龙,满心欢喜地揣了一头大蒜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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