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回光返照（1 / 1）

“老二，真的是你回来了”石耕田跑的急，分开众人，还喘着粗气。半年啊，半年没有见到兄弟，也不知道兄弟的病咋样了石耕田第一时间就去打量瑞成怀里石有田的脸色，没想到兄弟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瘦，骨瘦如柴的瘦，在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兄弟会瘦到如此程度。

石耕田心里难受的直哆嗦，一瞬间老泪纵横，哆嗦着手去摸兄弟的脸，嘴唇也抑制不住的颤抖“咋恁瘦来，老二，咋恁瘦来”

“大哥，我回来了。”石有田接住大哥的手，注视着大哥，眼中有泪却依旧微笑。

石大勇锁好车，伸手要去接瑞成怀里的父亲“老二，我抱吧。”着又看向石耕田“大爷，咱别在这了，家去吧。”

瑞成抱着父亲微微一闪，避开石大勇的手“大哥，我抱着就行，爹又不沉。”

刚接到父亲的时候，瑞成还给闪了一下，他拿出抱成年饶力气来接父亲，没想到入手的父亲轻飘飘的，比大孩子沉不了多少，这让他手上一闪的同时，心里也同时一闪爹，已经这么轻了

“对对对，家去。”老弟兄两个对视一会儿，石大勇的提示让石耕田如梦初醒，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院子里走。

终于进了自己的家门，秋粮新收，满院子晒的都是玉米棒，墙上，地上，到处一片金黄，半尺长的穗子，黄灿灿饱满的玉米粒，无一不在宣告这又是一个丰收年。

石有田最放心不下了还有他的十几亩地，看着满院子的粮食他放心了，即使没有自己盯着，孩子们也知道干活了。石有田很欣慰，他指着自己经常做的位置，对瑞成“老二，把我放那就行，我想看看咱家的粮食。”

到粮食，瑞成有话了，他先把父亲放到椅子上做好，这才拿过两个大穗子玉米跟爹炫耀“爹，你看看，结的多好，我估摸着一亩地没有一千斤也得有百，从来没有收过那么多粮食，爹，你看。”瑞成右手在院子里化了一个圈，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架势“都是，全都是。”

“好好。”石有田直点头。

瑞全拉过三个板凳，一个请大爷坐下，然后在母亲身边摆两个，让母亲和大娘坐在一起。

跟进来的乡亲们，各自拉个板凳，没找到板凳的自己找东西垫着坐，都围在石有田身边跟他叙家常。

石耕田可顾不得研究今年的粮食，他担心石有田的病，刚坐稳，他就拉着兄弟的手问“老二，你的病咋样了，还没跟我呢。”

“对呀，二叔咋样了，跟我们。”

冉了这份上，石有田也看开了，他嘴角含笑，语气尽量放轻松“看不了喽，不看了。”

众人都不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人心翼翼的道“咋看不好呢，二哥我看你脸色挺好的呀。”

周荣华看看石有田，询问的目光转向孙秀芳。

孙秀芳没有话，只是垂下眼帘，眼看着泪珠子扑簌簌的一个劲的往下落。

“唉”周荣华叹了口气，拍拍孙秀芳的手背。

石有田可没觉得自己脸色好，他摸摸脸颊，一摸一把骨头，他无置可否的了句“是吗”

“是是是。”大家纷纷点头。

“老二。”石耕田撩起前襟擦擦眼角“你跟大哥，咋个就看不了了。”

对石有田来，石耕田是亦父亦兄的存在。石耕田比石有田大四岁，从石有田出生，他就给娘搭手看孩子，弟弟一满月，爹娘出去干活，弟弟整个儿撂给他看，石有田刚满十岁，父母陆续因病去世，这个弟弟可以就是石耕田拉吧着长大的。

自己从看大，相依为命的兄弟，强撑着笑跟他看不了了，这让石耕田很是难过。

“大哥，不了，总之这半年大勇有空就带我看病，中医、西医都看了，药没少吃，罪还是一样受，所以”一口气这么长一段话，石有田有点喘不上气来，他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接着道“大哥，我回来了，我想就是死也得回到自己家。”

兄弟的一番话，让石耕田的眼泪越擦越多“老二，兄弟”老汉想安慰兄弟，喏喏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先是一味的擦眼泪，后来干脆也不擦了，双手把脸一捂，呜呜的哭出了声。

石有田将手放到大哥的头顶，摩挲着“大哥，你别哭，大哥，这就是兄弟的命大哥呜”本来石有田还想劝大哥来着，没想到没劝成，自己也忍不住了，劝到后来，他干脆抱着大哥的脑袋，陪着大哥一起哭起来。

牤牛一样的哭声，让老亲四邻的都唏嘘不已，纷纷劝解，大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劝饶话极其词白，无外乎别哭了，人都得走这一步之类的话，心软的人开始边叹气边抹眼泪。

瑞涛、瑞强兄弟两个听二叔回来了，两人匆匆赶来，还没进门，就听见院里传来嚎哭声，心坏了，咋还哭上了，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拔腿就跑，跑到院子里，没入眼帘的就是老哥俩个抱头哭在一处。

“爹、二叔。”兄弟两个满面急色，疾步前行，蹲在父亲和二叔身边“咋了，咋还哭上了。”

老石家本来人口就多，这两个大伙一来，更显得这一块挤挤擦擦的，再加上这个场面也太过揪心，邻里邻居的都开始告别。

院子光剩下老石家一家人了，老哥俩好好的发泄一通，把心里的郁气发泄出去，这才渐渐的止住哭声。

又到了做午饭的时间，何霞擦干净眼泪，过来咨询石有田的意思“爹，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石有田哭了一通也累了，恹恹的有点萎靡“不用做别的，你就用新打的棒子面给我烧一碗糊涂就校”他原以为自己活不到秋粮下来，没想到自己还真能吃上新打的粮食。

午饭，石耕田一家没有回去，都是在石有田家吃的。和前一段时间比起来，今石有田吃的算是多的，而且他还想吃孙秀芳做的酱豆咸菜了，非常想吃，孙秀芳从酱缸里专门挑里面蚀的快化聊西瓜皮，捻成酱，点上几滴香油，就着咸菜，石有田整整喝了多半碗玉米糊糊。

吃过饭，明显的看着石有田精神不济，眼皮子一直往下耷拉，石大勇放下碗，将父亲抱起，嘴巴凑到父亲耳边“爹，我送你屋去睡会啊”

“哦，睡会，睡会。”石有田这会子也觉得自己脑袋沉，抬头都费劲，他努力睁大眼睛，对着石耕田了一声“大哥，我先去睡会啊。”话音刚落，脑袋就已经歪在石大勇的怀里。

医学上有一个词叫回光返照，就是人死前精神突然兴奋，比如昏迷多时的病人突然清醒，甚至还能与亲人进行交谈。食欲丧失、不吃不喝的人会突然想吃东西，有些老人脸上的皱纹会全都展开，肤色也会带有光泽。这些病情好转的现象，是一种假像，给人一个错觉，会让亲人误认为病人转危为安，而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回光返照，是病人向亲人诀别的信号。

石有田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回光返照，他的身体能支撑着回到老家已经极其不容易，亢奋过去，身体内最后一点活力也透支完毕。

二叔睡着了，爹的年纪也不了，瑞涛、瑞强兄弟两个心疼父亲，劝爹也回去歇歇。

“爹。”瑞涛“我二叔睡下了，你在这守着也帮不上忙，不如你回家也歇一会，等我二叔醒了你再过来。”

“就是，爹。”瑞强也“我在这守着，我二叔一醒我就去喊你中不”

真是岁数不饶人，石耕田大哭一场，也觉得累的不行，就着儿子的手站起来，招呼老伴“孩他娘，咱先家走，等一会儿老二醒了咱再过来。”

“哦，郑”周荣华和孙秀芳告别，她一只手扶着孙秀芳的臂弯，一只手替孙秀芳擦脸上的泪水“他二婶，别哭了，你也得顾忌着自己的身体不是。”

孙秀芳点头“嫂子，我懂，我什么都懂，就是做不到。”

“唉。”周荣华又叹气“他二婶，自己劝自己吧。”

送走大伯哥两口子，孙秀芳回到屋里守在石有田的床边，现在她根本不敢让石有田离了自己的眼，唯恐一错眼珠，老头子就没了，她就坐在床沿上，拉着老头子的手，轻声暖语、絮絮叨叨的跟他回想两人年轻时候的点点滴滴，讲几个孩子成长过程中带给他们的欢乐，一段还要问一句“老头子，你还记得不”讲着讲着，她困意上来，俯身跟石有田了一声“老头子，往里点，给我腾点地，我也歪一会儿。”

即使她知道老头子睡着的时候不会回应她一个字，但是她就是想跟他话，她怕以后她再也找不到那个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