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捉虫](2 / 2)
她若有根尾巴,这会儿估计要拼命地扑腾了。
“咳。”时月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这只是西围里一地,卫国还有许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
“黄大人,白银,小黑,我们今后的路还很长呀。”
黄芮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小黑的双眼锃亮,太子妃在他心里的地位在这一刻超过了师傅,直逼殿下!(赤金∶?)
几人参观完一排排房子,又从制砖的源头——原料看起。
黑伯守着三车泥,正在等工匠的检验。
见到时月,他急忙站起来∶“时、时先生!”
时月走上去,笑∶“黑伯。”
黑伯指着天,笑得憨厚朴实∶“俺们可有日子没见过您了。”
时月捏了一把晾干的泥,说∶“对啊,听说您现在专门给砖窑送泥?”
“是嘞!地里的活都给儿子和儿媳妇去干,老汉就捣鼓这泥,能给家里挣不少进项哩!”
话说着,检验的工匠点头∶“这就得了,黑伯,帮我们拉进去吧。”
“哎,中!”黑伯刚要驱赶牛,时月拦住了。
“等等。”
她摸出两个竹篾编的小兜,里面各装十枚麻将大小的竹牌,分别交给两个工匠。
“以后黑伯送泥过来,合格呢,就发一块牌,一车发一块。”时月将小牌子翻个面儿,一个上面画了一杠,另一个人的上面是两杠。
原料质检员安排两个,牌子上的杠数相当于他们的工号,送去左先生那记录,便会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来了多少车泥,由谁检验入库。’
时月将小竹牌给黑伯看,指着一排排屋子∶“您拿到牌子后,就去那边找左先生,以后他给您结工钱!”
黑伯有些迷茫∶“咋结啊?”
以前都是收泥的人直接给他算钱,现在咋还要拿竹牌牌去结钱呢?
时月干脆让他们演示了一遍。
“泥合格后,你们给黑伯发牌子。”时月道,让一号检验员给了黑伯三块牌子。
然后带黑伯来到「财务」门口,指着门上的牌子∶“黑伯你看。”
黑伯乐了∶“这个俺认识,钱!”
“对,以后就找钱的图画,来领钱。”
时月推开门,里面左先生正在用算筹教银多算账。
算筹是一种用长短不一的骨头或小木棍算账的工具,后来也被一些学说认为是算盘的前身。
黑伯战战兢兢把竹牌递过去。
左先生取出一截炭笔,在一张纸上写了简单的记录。
他一边记一边教银多∶“这是「贰」,一车泥,二个钱,三车就是六个钱。”
教完,取出六枚布币交给黑伯,同时竹牌被他回收。
时月看得直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黑伯捏着钱,不知所措∶“这就……这就完啦?”
时月笑∶“对呀,这就好啦,以后您送泥来都是这样的流程。”
“嘿,老儿第一次拿牌牌换钱,怪新奇的!”黑伯将钱收起来,外面两个质检的工匠已经把泥卸到踩泥塘那边了。
时月同黑伯道别,又带着几人走向踩泥塘。
“我决定,以后砖窑都采用流水线作业。”
黄芮不解∶“什么叫流水线?”
“呐,黄大人你看。”时月站上一块砖,指着门口∶“烧砖要从收泥开始,然后踩泥、揉泥。”
她的手已经指到了第一个工棚∶“揉泥后要制坯,晾坯,码窑,烧火,封窑……”
“现在大家都各干各的,由于手艺高低不同,经常做出质量不同的砖块。”
“而且有的人做得快,有的人做得慢,却领着同样的月银,我觉得这样不好。”
工艺流水线化有一个好处,每个部分的工人只要掌握本部分的生产工艺就可以,这大大降低了工作难度,让一些新手也可以快速上手。
黄芮有他的担心∶“那……这些工匠若以后不做这个,手艺岂不是白学了?”
时月哈哈笑了两声∶“不是的黄大人,他们要学别的也可以呀,但要在保障生产以后。”
流水线化可以保障产品质量、生产效率,降低工作难度,最短时间内把生产拉起来。
生产效率高了,就能支持国家经济建设,卫国现在迫在眉睫的就是这个。
一行人参观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工匠们已经分配到了各个岗位试工,他们的家人收拾好了“宿舍”,有的正挎着篮子要去河边洗衣服。
厨房里炊烟袅袅,大锅里翻滚着蔬菜和面疙瘩,砖窑的一切都生机勃勃。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工匠们第一次走进「食堂」,门口摆着一摞陶碗和一把筷子,每个人排队进门,在门口拿一只碗和一双筷子。
牛蛋娘和荆花娘守着两口木桶给他们打饭。
先经过牛蛋娘,她给工匠们打了一碗面疙瘩汤,荆花娘给每人发了两只糜子馍馍,再舀上一勺菽豆酱,这就是一餐饭了。
「食堂」很大,有三排吃饭的长桌,可以容纳五六十人,时月也领到了一份,和工匠们一起坐在食堂里。
“好香啊!”时月闻了一口,牛蛋娘做疙瘩汤的手艺真不错!
浓稠的汤上飘着碎碎的葱花,面疙瘩犹如白色的小鱼在汤里翻滚,糜子原本粗砺,但是经过石磨碾磨,再蒸成馍馍,就变得好入口多了,黄澄澄、香喷喷的。
一勺菽豆酱是农家自己做的,刚好给饭菜增添一点滋味。
她刚拿起筷子,身旁忽然坐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时月一转头,筷子就被夺走了∶“???”
赤金从身后递来两双象牙箸和银调羹,慕容野舀了一勺面疙瘩汤吹了吹,送入口中。
“……”他把汤含在口中,一时不知道该咽还是该吐。
吃惯了精盐烧的菜,再回头吃这种略带苦味的食物,有些难以下咽。
工匠们吃得很开怀,咬一口黄馍馍,再呼噜一口汤,啧啊——人间美味啊!
时月把自己的碗拖回来∶“要吃你自己打去呀!”
一桌的黄芮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碗里,他何德何能,一介小官居然能和太子一桌吃饭!
慕容野是微服出巡跑出来的,但那般高大的男人,坐在一帮工匠中,简直鹤立鸡群。
他掰了点黄馍馍送进嘴里,沉默地嚼。
时月把黄馍馍从他手里夺回来∶“你没事跑来跟我抢吃的干嘛呀?”
她在砖窑忙了一天诶!肚子都饿扁了,他居然一来就跟自己抢吃的!
黄芮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黄馍馍捐给太子,抱着笼屉的荆花娘就来了。
“先生,是不是不够吃啊?”
原来是发完饭后还剩几个馍馍,见她这里起了争执才好心走上来。
不瞧不要紧,居然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年轻郎君。
“这……这位郎君好面生啊,是先生的……”荆花娘问。
她看到这位郎君居然直接吃时先生的东西,二人关系看起来很亲密。
时月刚想说不太认识,慕容野示意时月∶“内子。”
???
荆花娘反应过来了∶“啊!原来是先生的夫君!”
“啊——”周围的工匠也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时先生的夫君,生得真好,不知在哪里做事?”
“这还用问?时先生的男人,孬不了!”
“夫君好,夫君好!先生这么好的人,就该配一个好夫君!”
荆花娘超热情地往两人碗里放了好几个馍馍。
“多吃点,多吃点!不够俺们再去给先生做!”
时月从未这么尴尬过,掐了一把慕容野的胳膊∶“不会说谢谢呀?”
慕容野看她∶“?”
荆花娘连连摆手∶“不不,哪能让贵人跟俺们这种粗人道谢。”
时月轻轻哼唧了一声,慕容野转向那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正掩着嘴笑的中年妇女。
万分艰难地说了一个字∶“……谢。”
荆花娘脸上的姨母笑更浓了∶“两位吃吧,不够再跟俺说啊!”
时月胡乱应了两声,埋头吃饭。
慕容野僵硬地转回桌上的饭菜,很简单,滋味也不咋地,但周围的人吃得都很开心。
他们边吃边讨论马上要来的学徒,新建的“宿舍”,女人们聚在一起,讨论的则是家里的鸡鸭鹅,种的瓜果蔬菜,也说说东家的媳妇快生了,西家的姑娘该相看了……
贵族间吃饭,都讲究个“礼”,一个礼字贯穿了他们一生,若不是偶然来到这,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卫国百姓是这样生活的。
时月把吃不完的馍馍偷偷塞进他碗里∶“看什么啊,黄大人都被你看得吃不下饭了。”
“咳、咳咳!”黄芮大人原本在矜持地吃饭,想给太子留个好印象。
被时月一说突然就呛到了,偏偏还不敢大声咳嗽∶“失礼、下官失、咳咳咳……失礼。”
“吃吧。”时月把新端上来的面疙瘩汤推到慕容野面前。
他迟疑地拿起筷子,学着她低头吃饭的样子,用了一口。
“哧溜~”
面疙瘩滑溜溜的,不自觉发出了声音。
慕容野立马闭紧嘴,耳根一热。
时月哈哈哈哈嘲笑他∶“干嘛啊,吃饭有声音有什么可害羞的?”
“闭嘴!”慕容野斜了她一眼。
“快吃,下午带你去看麦田。”时月把黄馍馍掰碎了放进汤里,舀起一勺递给他。
“上次那个压青苗的麦子,应该已经分蘖了,我们下午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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